她情绪崩的莫名其妙,仿佛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顾西征被她哭的整个人都不行了,他说了许多次不怪她了,可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你、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温念抽噎,“想跟我绝交?”
“没有,”顾西征眼尾都红了,“只是生气。”
温念肩膀哭的颤抖:“你生气...为什么,这么吓人?”
“......”
沉默。
偌大的校园安静如水,悄寂到能听见虫鸣。
一阵阵的植物香中,顾西征将她肩上的书包接到手里,指腹似无意间蹭过她脸,将上面一颗要掉不掉的泪滴抹去。
“怪我长得不好。”他无奈低语。
温念梗了一秒:“你真的不生气了?”
“嗯。”
他还敢么。
就这么会没搭理她,已经哭成这样,弄的顾西征一颗心都被攥碎了。
温念揉揉眼睛,硬挤出笑:“那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原想拒绝的,想告诉她这晚自己有要事,然而顾西征已经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愣是没敢说,“好。”
他能答应,证明是真的原谅她了,温念心头一松,脚步重新欢快起来。
两人去了家馄饨铺子。
馄饨上来后,隔着氤氲热气,顾西征斟酌数秒,用极为耐心的口吻:“不是糟蹋我的心血,昨晚熬到十一点,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为了这一道题,当时你都困了,还是努力把它弄明白了,对吗?”
温念不敢呛声,乖乖点头。
“认真考试是为了证明你的辛苦没有白费,”顾西征努力跟她讲道理,“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你付出了,才有一个正向的结果。”
“......”
她不吭声,顾西征又不敢讲了。
停了几秒,他上半身前倾,目光探进她眼底:“我真的很凶?”
温念觑他,花瓣唇微抿,轻轻点头。
“......”顾西征头大,“行,我凶了你,你故意写错气我,那这事扯平?”
温念眼睛一亮:“好!”
“......”
气笑了都。
不爱听大道理的臭丫头。
吃饭时,温念恢复了活泼,絮絮叨叨讲了许多,直到某一刻,她脱口而出:“再开学就高三了,毕业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面呢。”
顾西征没接这话。
“诶,”温念讷讷道,“我见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拍毕业照,文科跟理科是分开的。”
“嗯。”
“顾西征,”温念抿抿唇,小心道,“我会去找你拍的。”
“......”
温念觑他:“你也可以来找我拍。”
“......”
温念:“你怎么不吭声,是不是不想答应。”
“没有,”顾西征被她磨到头痛,“食不言。”
“你平时都言了,”温念说,“今天不仅自己不言,也不许我言,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原谅我?”
“......”
温念:“你说,我答应你,会来找你拍毕业照。”
“......”
一顿饭吃完,被她磨到没办法,顾西征按着她的说辞,一字不落的重复了遍。
结账时,顾西征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温念傻眼了:“你带钱包了啊,那还跟我借钱?”
“......”像是完全忘了这一茬,顾西征顿住,随后说,“没零钱,我说的是,忘带公交卡了。”
温念刚想点头,随着顾西征抽钞票的动作,一张卡啪嗒落在桌面。
是他的公交卡。
温念:“......”
那张公交卡掉落时,顾西征一张俊朗的脸浮出的别扭,温念至今不忘。
“你明明走在我前面,怎么知道我哭了?”她狐疑。
顾西征清清嗓子,手掌拢住她肩:“影子。”
她擦眼泪的动作。
还有细微的声音。
虽然他走在前,耳朵却不受他控制,全心全意听她的动静。
顾西征舔舔唇,憋了句:“被你吓到了。”
从未见她哭成这样过。
“诶,”温念昂着脑袋,“我要是不去找你,你真的再也不理我了?”
“......”顾西征垂眸,定定锁住她,“我看见你在楼下等我。”
温念:“......”
所以?
“如果你不来,直接去了公交站,”顾西征目视前方,难得的窘迫,“我也会去的。”
温念唇角翕动:“然后再跟我借硬币?”
“......”
沉默须臾。
顾西征轻描淡写将话题扯开:“坐好,拍照。”
一个自拍架支在教室前方,两人一前一后,按照高一时的座位排好。
相机捕捉到两人的片刻定格,仿佛将时光也倒流回了高一前后桌的时刻。
几张照片拍完,温念喜笑颜开,俏皮地转回身子,朝向后方。
她学着以前的样子,趴在少年桌上,磨着他跟自己讲话:“以前还是同学,这次你成我学长了。”
顾西征唇角抬出笑痕,温柔摸她。
“学长,”温念歪歪脑袋,“你开心吗?”
顾西征深情到拉丝的眼神,不言不语锁住她。
他不善言辞,无法告诉她,高考那几天,他整夜整夜失眠。
那时温念回了温家,他想问个情况都问不成,也不敢扰了她的状态,只能靠温响那边得来的只言片语,稍稍平定焦虑到难安的心。
在学业上,顾西征几乎未曾体会过困难。
就算他当年在巷林参加高考,一颗心笃定要考回科大,也不曾这样紧张过。
尘埃落定这天,顾西征吊在半空的那口气,终于可以松了。
温念轻轻噘唇,双手捏住他脸颊一点皮肉,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占完便宜后,她得意洋洋:“以后又可以一个食堂吃饭啦。”
顾西征目光一瞬不眨地凝住她,喉咙里低荡出一个字:“嗯。”
真好。
一想到那天的到来,这一路的奔波阴暗,全都被她的笑脸给治愈了。
-
科三顺利考完那天,温念长长吁出口气,她觉得考驾照的心理压力,不亚于高考。
她出门时紧张的连手机都忘记带了。
幸好这天是顾西征送她来,又一直等在路边,不曾离开过。
签过字后,温念扑到少年怀里,兴奋的跟他报喜:“你看到了吗,我刚刚开的好不好?”
“......”顾西征抬手抹掉她额角的汗,“看到了。”
此时正是傍晚,树梢上的蝉鸣扯破嗓子的叫唤,连刮过耳畔的风都像烧开了的水似的。
温念掰掰手指头:“还有一个科四,就可以拿证啦。”
顾西征鼻息沉出笑,刚想讲句什么,口袋里的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
是温响的电话。
以为他是想询问温念驾考的情况,接通时,顾西征表情淡然。
然而下一刻,他嗓音骤然沉了几度:“你不能改?”
他语调不同寻常的沉重,似乎还有些怒火,温念不由得愣住。
顾西征一个字都没吭,他脸色发青,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迅速点开手机里的软件。
温念:“怎么了?”
“......”顾西征胸口起伏,操作手机的动作未停,无法名状的口吻,“你志愿...被你妈妈改了。”
这话有如晴天霹雳,直接将温念炸在当场。
她喉咙里涩到发不出来声音,连大脑都是空白的。
“别着急,”顾西征沉着声,“还有时间。”
温念差点崩了:“都3点50了,还有10分钟,系统就关闭了。”
在规定期限内,志愿可以修改,可若过了时间,志愿便会被提交,再也改不成。
大概是手机操作不顺利,也来不及安慰她,顾西征额角青筋若隐若现。
没再犹豫,他握住温念的手,目光凌厉的在周围扫视一圈。
随后,他不假思索往对面的巷子走。
“去网吧。”
他走得急,温念被他带的跌跌撞撞,连小白鞋踩在污水里都顾不得。
在巷子拐角找到一个破旧的网吧,顾西征将身份证与钱拍了过去,声音没有情绪:“开台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