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临近暑假的日期，机场来往旅客很多，擦肩而过时，不由自主回眸张望这一幕。
顾洛洛身高比同龄小孩要高，但顾西征站着时，他只到爸爸大腿。
顾西征没跟小孩相处过，几乎是温念的话一出口，他便立刻听令行事，半蹲在顾洛洛面前。
父子俩的第一次会面略带窘迫。
两人都不是爱讲话的性子，温念左右看看，无语道：“说话啊。”
“......”顾西征咽咽喉咙，极为僵硬地憋了句，“长得像你。”
温念：“......”
她是叫他跟顾洛洛讲话。
不是跟自己讲话。
顾洛洛大大方方的：“妈妈说我性子像爸爸。”
“......”顾西征舔舔唇，伸出手，握住小朋友稚嫩的肩，“给爸爸抱一抱。”
顾洛洛客客气气地抱了他一下。
两人分开。
温念：“......”
连她都被感染上几分尴尬。
疏离的打完招呼，顾洛洛好奇的望着他的绷带：“爸爸，你受伤了？跟别人打架了吗？”
“嗯，没打架，”顾西征言简意骇，“单方面被打。”
温念：“......”
“什么叫单方面被打，”顾洛洛理解不了这么多，“你不还手吗？”
顾西征唇角提了下，耐心道：“应该的，爸爸犯了错。”
“啊~”顾洛洛大为吃惊，“大人犯错也要挨打？那我不想长大了。”
“......”
沉默一秒，顾西征盯着他小脸：“洛洛也会挨打？”
“当然啊，”顾洛洛说，“我做错事，妈妈就会打手板。”
温念：“......”
父子俩话虽都不多，但一来一往的聊了半天。
温念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她客气询问：“你方便带孩子吗？”
“嗯？”顾西征起身，用没受伤的手臂将顾洛洛抱进怀里，“方便。”
“那你陪陪他吧，”温念交待，“我先去趟科大，办完事我去接他。”
既然父子俩已经相认，也该多些时间彼此了解相处一下。
顾西征唇角翕动，意犹未尽的样子：“我没事，我和洛洛陪你。”
“不用，”温念态度坚决，推着箱子往外走，“我去办理入职手续。”
顾西征亦步亦趋跟上：“不会耽误你办事...”
温念约好的接机车就等在通道边，司机热情的上前，帮她把行李塞进后备箱。
温念撇过脑袋，没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而是冲小朋友摆手：“宝贝，妈妈办完事就去接你。”
顾洛洛懂事的点头：“好，妈妈再见。”
紧随其后，温念上了车，一个眼风都没再停留，车子启动的干脆又利落，转瞬消失在眼前。
顾西征：“......”
机场嘈杂，送客和接机的车辆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尾气的味道。
“爸爸，”顾洛洛小大人似的，“妈妈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我们不能不懂事的。”
“......”没想到被小孩教育了，顾西征喉咙沉出笑，“妈妈平时就是这样哄你的？”
“没有，”顾洛洛耸耸小肩膀，“妈妈经常会因为没时间陪我难过，都是我这样哄她。”
“......”
一股酸涩又冲又尖锐的冲上鼻尖，顾西征笑的发苦，用额头蹭蹭他脑袋：“洛洛很棒，是爸爸不好。”
小朋友一张脸像极了温念，但那双清冷的凤眸却与他一模一样。
血脉相连就是这么神奇，顾西征心尖软的不像话：“爸爸带你回家，洛洛多讲讲你和妈妈的事，好吗？”
“好~”
-
去科大办理完各种手续，温念又去了趟营业厅，把手机号换了。
七年没回来，等于以前的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这些年她留学的费用、养育顾洛洛的费用，大部分依赖于温家二老对她的帮助。
温念到底不是他们亲孙女，即便他们不管她也是应该的。
因而，这笔钱，温念心心念念要还给他们。
她受之有愧，在经济可以独立的这一刻，她不愿再受爷爷奶奶的帮助。
因她海归心理学博士的资历，科大给她开了一个挺不错的工资。
但一和这些开销相比，这个工资又仿佛紧巴巴的。
打车回观澜的途中，温念对着手机写写算算，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熄掉屏幕。
天泉的傍晚熟悉又陌生，温念手支在窗边，清透澄澈的眼睛落入一片艳稠的晚霞。
时光流转，一眨眼，她也成为需要为顾洛洛撑起一片天的大人了。
回到观澜后，温念打算跟爷爷奶奶汇报下近期的打算，但院子里停的那辆车却让她及时住了嘴。
顾西征带着顾洛洛来这边了。
还未进门，客厅里便传来贺岁如笑到止不住的声音，老人好像非常开心，不断扬着调，吩咐阿姨上水果、上点心。
这是他们首次见顾洛洛。
温响至今没对象，顾洛洛是唯一的重孙，老人爱屋及乌，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到了小朋友身上。
客厅从玄关开始，一直延伸到沙发，各种小朋友喜好的玩具堆满了屋子。
温念换鞋时都差点没下脚的地儿。
“哪来这么多玩具，”她弯下腰，随手拎了个新款赛车，“奶奶，您别太夸张啊。”
贺岁如笑：“小顾买的，有他这个爸爸在，哪轮得到我们动手。”
“......”温念眼睫不明显的动了下，她唇角轻扯，“洛洛，跟爸爸道谢了没？”
顾洛洛：“谢了。”
几人围在客厅沙发，温念走了过去，客气到疏离：“那宝贝别耽误爸爸时间了，跟爸爸再见。”
顾西征：“......”
这是在赶他走？
没等顾洛洛听话的道再见，顾西征已经抢先一步：“华容道还玩不玩，爸爸教你。”
“好，”顾洛洛直接被转了注意力，“爸爸你赢不了我。”
“这样啊，”顾西征佯装不察，自然无比道，“那爸爸没你聪明。”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硬生生将温念委婉逐客的话给忽略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留在观澜吃了晚饭。
顾西征哄起孩子来确实有一套，他很有耐心，陪孩子时不会玩手机，连接打电话都是匆匆两句就挂掉。
首次有男性长辈的陪伴，又是跟他最亲的爸爸，顾洛洛老成的性子难得有了孩童的活泼。
温念默默腹诽，觉得男孩还是应该爸爸来陪伴。
把他带回来，同时没隐瞒顾西征，看样子是正确的。
餐桌上，温念捏着勺子喝汤，这碗鳕鱼胶花生汤做的极好，她足足喝了两碗。
贺岁如满意的点头：“汤是小顾煮的呢，还是他了解你的口味。”
“......”闻言，温念的手顿了下，勺子贴住她唇，刚才还鲜美无比的汤，忽然有些无法下咽。
“对了，”贺岁如笑呵呵问，“我跟你爷爷商量了下，把洛洛留我们这里，也不耽误你工作，行吗？”
“不用的，”温念知道他们是想帮自己减轻压力，“我工作不忙，小孩调皮，再吵着您和爷爷。”
话一落，老半晌没吭声的男人见缝插针，磁着调：“奶奶您放心，我和念念来带就好，每周我们都会带洛洛回来看你们。”
“......”温念眉梢微动，扭过脸瞧他，“是我来带。”
“一样的，”顾西征冲她笑，“我们是一家人。”
“......”
怕他们两人不知不觉地起争执，贺岁如连忙打断：“那打算住哪里？”
语毕。
两道异口同声的回答：
顾西征：“上河城。”
温念：“租房。”
贺岁如：“......”
沉默。
定格片刻，顾西征黑色碎发下的眼睛清亮，几分压迫性的审视：“租房？”
“我们家的事，”温念不耐道，“你少管。”
租房的事原本就在温念计划中，并不是心血来潮。
顾西征冷白削瘦的手忽地伸出，极为亲昵地揉了把她脑袋，噙着笑：“你乖，当着儿子面，给我留点面子，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