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宋青素把自己丢在孤儿院，温珍珠的宠爱就不会被她夺去。
她也不会遇到顾西征。
她一个孤儿，无权无势，宋青素大可以用别的办法迫使她同意。
“其实，您也害怕吧，”温念浅笑，“怕真的会有报应，怕我死在孤儿院，既想、又想，却给自己埋下了隐患。”
既想从她身上得到所有的好处，又害怕坏事做多了，真的会有报应。
只能一边收养她，一边不甘心的折磨她。
宋青素表情渐渐恢复正常，她依然优雅，昂着矜贵的头颅：“你有什么条件。”
她知道拉拢太太圈只是温念的第一步。
若她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接下来，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你从温氏撤出去，”温念没跟她兜圈子，“带着温珍珠从我眼皮子底下离开。”
宋青素养尊处优惯了，除了巷林老家，她别无去处。
然而巷林父母已经去世，她一个外嫁女，回去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需要吃药看病的女儿。
“我哥对我不错，”温念轻弹指尖，浑不在意，“我不会害他，但有你在，我怕我会忍不住撺掇我老公挤压温氏的生存空间。”
说到这，她掀起眼皮：“或者说，你宁愿我哥跟你们一起回巷林？”
“......”
沉默。
在来之前，宋青素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她有想过是不是该回巷林。
然而这种念头一出现，她就给掐灭了。
她不想回巷林那种人口基数大，常年居于贫困省县名单的城市。
她好不容易才走出来。
好不容易才在天泉扎根。
温珍珠还需要先进的医疗技术维持身体健康。
可温响是她们唯一的依靠了。
若温响倒了，她们母女俩等于手无缚鸡之力。
“您自己考虑一下吧，”温念起身，眼光淡淡掠向她，“好好忏悔一下您的罪过，指不定，温珍珠的身体还能好起来。”
“......”
女孩子已经走到门边，宋青素忽地出声：“你这样利用你老公，不怕他知道吗？”
温念握住门把的手顿住。
门把不知是用铁还是用钢做的，在这盛暑天凉浸浸的。
“我真是小看你了，”宋青素冷笑，“你回国后，从见他的第一面就开始了这场复仇计划，对吧？”
她养大的孩子她最清楚，温念身上有蒙枳的基因。
她根本就不是恋爱脑。
即便她对顾西征有感情，但这感情里，一定掺杂了利用。
“只许天下人负我，”温念仰起头，“不许我负天下人吗？”
听到这话，宋青素笑了出声：“你还是在怪他，你压根就没原谅他。”
“您说笑了，”温念回眸，“他是我儿子的爸爸。”
宋青素：“只是你儿子的爸爸？”
只有这种身份吗？
女孩子背脊笔直，简单大方的穿搭一点都盖不住她的晦暗。
门从被内拉开的刹那，温念看见站在半步之遥外的男人。
顾西征一件白衬衫满是褶皱，乌黑的头发凌乱，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红到滴血。
风尘仆仆的狼狈。
温念怔了一秒，她唇瓣抿了抿：“你听见了？”
最后这几句话，他一定听见了。
冗长的安静。
夜深了，风吹动田园，千亩玫瑰花撞击，谱出一首动人心魄的夜曲。
“宝宝，”顾西征的嗓音很哑，有倦，有恐惧，“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温念单薄的身子在衣服里颤抖。
她面上从容安静：“你既然这样问了，自己就已经有答案了。”
他若是很自信，又何必问。
既然问了，就是怀疑了。
“那你说，”顾西征艰难的吞咽，一字一字教她，“说你爱我。”
“我在国外七年，”温念平静无波，“刚到那边，语言不通，还怀着身孕，我用最短的时间修完了学业，你认为现在的我，会是感情至上的人吗？”
那七年她经历了无数风浪。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温念了。
盯着他渐露疯态的眼睛，温念说：“修完学业后，我该回来报仇了，可我知道我动不了她，但你可以。”
她看见顾西征登了她的号，带着她的小粉宝宝。
她不是第一次见了。
就凭这一点，温念笃定顾西征还爱她。
“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巧合，”温念咽下喉咙的涩意，“我故意让司机跟上你的车，故意停在你旁边，故意让你看见我，故意躲你。”
她在欲擒故纵。
“我毕业于金城二小，”温念继续说，“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里的招生条件？我故意在你面前提起这事，故意让你主动提出跟我结婚，因为我要借用你的权势，去拿回我的卖身契，我要凌驾于温氏的地位，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她故意让顾西征办了那场生日酒会。
她要让整个圈子的人都明白她在顾西征心里的地位。
她在借用这种方式，排挤宋青素。
她要让宋青素滚出天泉。
她要让宋青素回归到一无所有。
她要让宋青素在惶惶不安中了此残生！
顾西征身形不稳，嘶哑着气息：“你直接告诉我，难道我会不帮你？”
“我不相信你们，”温念盯着他，冷漠的像个机器人，“我不相信任何人。”
这话像一把利刃，又重又尖锐的扎进顾西征的心脏。
他以为温念能看出他的爱。
能看出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可她却说，她不相信任何人。
也包括他。
“顾先生，”温念垂下脑袋，唇边一抹苦笑，“纳兰性德的那句词真的很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还是那般明媚活泼。
他依然是那个冷漠不近人情的学霸。
不必经历这些糟心的往事。
不要再遇见她。
被她硬生生拖进温家的恩怨。
-
宋青素带着温珍珠离开了天泉。
因为当天夜里，几个顾西征身边的保镖直接进了温宅，“协助”她们收拾行李，亲自将她们“送”了回去。
温家宅院鸡飞狗跳，宋青素狼狈至极，抗拒时衣服被五大三粗的保镖撕到碎裂。
这种羞辱之下，她凄厉哭嚎，再没有往日优雅的形象。
温珍珠在阻拦时，嫩生生的脸蛋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瞬间虚浮肿成馒头。
母女俩灰头土脸，被强硬地塞进车内。
那个男人，就算被温念伤透了心，也还是要帮她。
而上河城内，顾洛洛眼睁睁看着自己爸爸又从二楼搬回了一楼。
他迈着小腿，吧嗒吧嗒跟在爸爸身后：“爸爸，你不跟妈妈睡啦？”
顾西征情绪不明，把枕头扔到床上，淡声：“自己去拆礼物。”
停顿短瞬。
又补了句：“粉色丝带的，是妈妈的，你拿给她。”
“......”
顾洛洛并未离开。
他仰着小脑袋：“爸爸，你在生妈妈气啊？”
顾西征不置可否，走到卧室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你为什么生她气？”顾洛洛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做错事了吗？”
“......”庭院内的光映射到他不苟言笑的脸，顾西征薄唇抿直，半晌才开口，“她喊我顾先生。”
“......”
沉默。
像是不知该怎样回应他，顾洛洛一时半会都没讲话。
过了良久，顾洛洛说：“那我去帮你说说她，叫她别喊你顾先生。”
“不用，”顾西征肃色，负气的口吻，“叫她喊。”
叫她喊个够。
-
一连几天，两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住在同一栋别墅，却一点交流都没有。
这天清晨，顾西征坐在餐厅，明亮的阳光扫射在餐桌上，他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到某个刚起床的女孩子身上。
她穿了件白衬衫配灰色铅笔裙，还穿了条黑色丝/袜配高跟鞋。
顾洛洛开心地喊：“妈妈，快过来吃饭。”
“不了，”温念拎上包，“我有事，出去吃。”
顾西征瞳色䀲暗，想把她丝/袜给撕碎。
穿成这个样，想出去跟谁吃？
仿佛听见他心声，顾洛洛脆生生地问：“有什么事啊？”
“贺子翔舅舅回来了，”温念说，“妈妈去接个机。”
贺子翔？
顾西征瞳孔缩了下，牙缝里挤了句：“温念！你是我老婆！”
“......”温念轻飘飘瞧他一眼，吐了句，“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