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掩下狐疑，笑的温和：“哎，你好。”
三人驻足而站，温珍珠和苏慧一来一往的问候后，场面顿时弥漫出尴尬。
宋青素不屑于搭理苏慧，而苏慧也不愿再厚着脸皮靠近。
原本擦肩而过是最好的办法。
“阿姨，”温珍珠天真烂漫的样子，“您这指甲做的真好看，我姨妈也喜欢做指甲，您哪里做的啊？”
苏慧看了宋青素一眼，连忙说：“朋友开的店，喜欢的话，我给你一张名片。”
温珍珠大方道：“那谢谢阿姨了。”
这场由温家开启的主动搭讪莫名其妙，苏慧边从手包里掏出名片，边将这点怀疑咽了下去。
温珍珠把名片接到手里，认真看了几眼，再次道谢后，她悄无声息晃了晃宋青素手臂。
宋青素勉强扯唇：“那有时间就一起去吧。”
苏慧：“......”
冗长的沉默。
苏慧打起精神，佯装熟络：“好啊。”
她轻咳了下，尽量从容道：“你跟从前一样，岁月没在你脸上留下一点痕迹，真是羡慕...”
这话古怪，宋青素眯起精致的眉眼：“从前？”
“是啊，”苏慧温婉道，“得有十几年了，改天真得跟你好好讨教一下保养方法。”
“......”宋青素上下打量她，“我们从前见过？”
苏慧窘迫的笑：“你不记得我，我记得你的。”
宋青素和温珍珠互视一眼，两人都不由得惊讶。
“就那年...巷林，大雪天，”苏慧磕绊道，“你跟温先生路过省道，那时候我老公出车祸去世了，家里的风俗，说车祸去世的人要向路人讨点钱，这样亡者魂魄才能回来，对我儿子也有好处...”
随着她一点一点把关键说出来，宋青素眼睛猝然睁大。
“是你？”宋青素无意识提高音调，“你是路边灵棚里的女人？旁边还跪了个小男孩？”
“是我，”苏慧有些尴尬，清清嗓子说，“之前我就认出你了，都没敢跟你打招呼。”
宋青素这样的人物，属于女人眼里的佼佼者。
她雍容华贵，长相和身材打扮都是翘楚，出于女人对美的欣赏，苏慧一直记忆深刻。
那年雪地里的相逢，恰是苏慧人生的低谷，面对艳光四射的宋青素，哪怕再过上十年，她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然而宋青素被震惊到哑声。
她完全想不到，两家还会以这种方式碰面。
好半晌，她找回声音：“那个小男孩...是你儿子？是温念男朋友？”
“......”苏慧抿抿唇，“嗯。”
宋青素不敢置信，匪夷所思的对上温珍珠的视线。
几人面面相觑良久。
温儒林忽地脚步匆匆过来：“青素，爸妈来了电话，叫咱们立刻回去。”
“......”宋青素还处在吃惊中，她手指点向苏慧，“你知道她是谁？”
温儒林目露着急：“下次再说。”
像听不见一般，宋青素自顾自道：“雪地里那个女人啊，你还主动提出下车给她们一点钱...”
温儒林眸光顿了下。
他确实有些惊讶。
但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来不及多说，温儒林冲苏慧点头：“家里有急事，下次再谈。”
苏慧连忙点头。
-
三人回到温家后，客厅里静若寒蝉，两位老人居于上首，不怒自威的盯着他们。
客厅气流冰封，氛围莫名紧绷，一触待发。
温儒林陪着笑脸：“爸，妈...”
“爸，”没等他打完招呼，温响蹭地起身，双眼通红，“念念划手腕的事，您知道吗？”
温儒林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望向温均海和贺岁如。
两位老人安静的看着他。
“瞧您这反应，”温响冷嘲热讽，“是知道了。”
宋青素脸色难看，呵斥道：“温响，你别说话。”
“你才别说话！！”贺岁如猝然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我跟你爸没发话，有你开口的份吗！！”
宋青素唇上的血色顿时褪尽，苍白到像生了场重病。
贺岁如怒火滔天的眼睛直指温珍珠：“她是谁？是你外甥女，但她不是我们温家人！！”
这是她首次在温珍珠面前讲这些刻薄之言。
温家二老厚道，从不曾薄待过温珍珠，更会顾及她孤儿的身份，言辞间会注意分寸。
可宋青素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温念。
他们无法接受。
温珍珠的眼泪唰的滚落。
“爸，妈，你们消消火，”温儒林惊慌劝道，“这事是个误会，咱们别当着孩子面讲这些。”
“在你们回来之前，”温均海目光矍铄，“我跟你妈已经商量过了。”
他缓缓起身，在众人的视线下，走到宋青素面前：“小宋啊，这些年你为温家，我跟你妈都看在眼里。”
像是意识到什么，宋青素的身体摇摇欲坠。
“你放心，我跟你妈不会亏待你，”温均海沉声，“温响跟温念都大了，也不存在抚养权的事，房子和车子你可以提，我跟你妈尽量满足你。”
温儒林急道：“爸，妈！”
温念眼睑晕着薄红，她反应迟钝，不大明白温均海的意思。
“爷爷，”她小心问，“您要爸爸妈妈离婚？”
“你闭嘴！！！”宋青素猛然提高声音，尖锐的骂她，“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小/婊/子！！！你这个....”
“啪——”
客厅中所有的声音都随着贺岁如那一巴掌，安静下来。
贺岁如年纪大了，那巴掌用光了她全身力气。
她喘着气：“你在骂谁？她是你亲女儿！！”
“她不是！！”宋青素崩溃了，“她不是！！！”
“......”
客厅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仿佛连身体里血液的流动都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刮过庭院，大门咣的弹了下。
这声音惊醒了温儒林，他吼道：“宋青素，你在胡说什么！！”
“我不怕，我也不想瞒了！！”宋青素眼泪滚滚而下，“为了这个秘密，已经让珍珠受了19年的委屈，我不想再让我们的亲女儿活在阴影之下了！！！”
所有人都僵了。
一片悄寂中，温念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她声音很轻，轻到无力：“妈妈，我没有想让爷爷奶奶发现，是我不小心，我跟您道歉，好不好？”
“你别做梦了！！”宋青素大口喘气，“这么多年，你自己就没有过一丝怀疑？还是说，你贪图温家亲情与财富，明明知道了，还装成不知道？？”
她积愤已久，语速极快：“爸、妈，他们兄妹刚出生时，珍珠的身体有多差你们是知道的，多少次差点活不过来，我没办法。”
“是法师告诉我们，珍珠前世业障未除，给出的解法，是必须有人代她受过，我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宋青素泣不成声。
“我是谁？”温念脸色苍白，轻声问，“那我是谁？”
“你只是孤儿院里的弃婴！”宋青素恨恨道，“若不是生辰八字跟珍珠一样，你哪配得到这19年的幸福生活！！”
宋青素：“这些幸福...爷爷、奶奶、哥哥，这些人的关爱，原本都属于珍珠，是你，是你抢了她的！！”
温念默默垂下眼，不声不响。
她的灵魂仿佛被剥离身体，麻木地听着这一切。
仿佛在听着别人的事情。
“宋青素！”温儒林又痛又急，咬重了字，“不要这样伤害她！”
“你怕什么？”宋青素满眼疯狂，“不就是怕她未来不愿意把肾给珍珠吗，她会给的，她亲手签下的字，她会给的！！”
捕捉到关键，温儒林身体猛地抖了下：“什么签字？？”
“你忘了，你把初心忘了！！”宋青素句句全是怨怼，“当初我们选择收养她，就是因为她那颗肾！！可你居然对她有了感情，比疼珍珠还疼她，是你忘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