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素掷地有声的话，像枚炸弹，轰的声，将温念的理智炸成一片空白。
宋青素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的？
“敢偷偷背着家里人交男朋友，”宋青素教训道，“妈妈还不能提点两句？”
“青素，你别急，”张兰耐心道，“那孩子我见过，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
宋青素用力压下火，尽量平静道：“你的婚事你爷爷奶奶负责，妈妈是管不着，也不敢管，但女孩子，一定要洁身自好！”
“我哪没洁身自好了？”温念起身，不卑不亢，“您凭什么直接给我下了定论？”
卢倩倩和谷春天跟着起身，一边一个扶住她，小声：“念念，冷静点。”
“你洁身自好，”宋青素厉声，“洁身自好你瞒着家长？”
温念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她仅凭这个，就能用尽一切脏污的词来形容自己女儿。
“你是疯狗吗？”温念不敢置信，“一见我就发病是吗？”
宋青素条件反射的想扇她巴掌，幸好张兰早有防备，立刻挡在中间。
张兰劝道：“青素，好好说，别打孩子。”
“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宋青素脸色铁青，“有这么骂自己妈妈的吗？”
温珍珠着急的扶住她：“姨妈，你别生气。”
宋青素用力喘气：“为什么生病的不是她，为什么病到快死的不是她？？”
“......”
整个客厅瞬间被冰封住。
“青素，”张兰肃穆道，“这话过分了啊。”
温念面无表情，在宋青素极度厌恶的口吻下，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兜头将她淹没。
果盘里一把水果刀闪着森森寒意。
温念不假思索抓住那把刀，宋青素喝道：“你还想杀你妈？”
“不，”温念笑的瘆人，“把命还你。”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她干脆利落，狠狠一刀划到细细嫩嫩的手腕。
鲜血瞬间溅出。
客厅里一片尖叫：“念念！！”
“快拿医药箱，”张兰焦急道，“快快快！”
温念把刀子扔到地面，受伤的手腕垂落在身侧，她敛尽所有情绪，如同行尸走肉，一步一步往外走。
腕上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蜿蜒出一条血路。
是她错了。
她之前想错了。
她怎么能，因为渴望母爱，就忘记了，宋青素从不爱她。
是她自己，给了宋青素伤害她的机会。
张兰带着卢倩倩和谷春天追了上去，林姐脚步匆匆把医药箱塞过来。
宋青素僵在原地，整个人如遭雷劈。
“姨妈，”温珍珠急到眼泪落满脸，“咱们得把念念追回来，得让她原谅你，不然姨夫会跟您离的！”
“她不会，”宋青素如在梦中，虚薄无力的声音，“温家人对她那么好，温响对她那么好，她不会让温响失去妈妈的。”
说到这里，她迅速醒神，命令道：“林姐，快，把房间打扫干净，一滴血迹都不要留下。”
“......”林姐垂着脑袋，不得不应她，“是。”
“今天这事，你们谁都不要说，”宋青素发号施令，“嘴巴都守紧了！”
-
温念被张兰带回了张家。
“幸好没伤到筋脉，”张兰低着头，仔细帮她清创缝合包扎，“否则你这手就废了。”
张兰是医生，有自己的私人诊所。
温念扯唇：“第一次划，没经验。”
“......”张兰脸色一沉，首次骂她，“说什么呢，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应该伤害自己！！”
卢倩倩和谷春天守在旁边，两个姑娘大眼瞪小眼的掉眼泪。
沉默须臾。
“念念，”张兰缓了表情，慈爱哄道，“你长大了，你该知道，长大代表着自由，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相处的人了，对吗？”
她悄悄叹息，又不能在孩子面前说宋青素的不是，只能委婉道：“让你不开心的人，你可以选择远离，但不能伤害自己，好吗？”
温念麻木的情绪渐渐有了知觉。
她慢慢抬眼，望向张兰慈母般的面孔，一出口，嗓音便哽咽了：“阿姨，我走不出来了，我一直在内耗自己。”
她像得了母爱饥渴症一般，只要宋青素一个温柔的眼神，她会不由自主地原谅。
然后再次被伤害。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19年了。
在她有记忆的时间内，她与宋青素的关系，一直如此。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卢倩倩边哭边骂，“一辈子不要原谅她！一辈子不要回温家！！”
“别乱说话！”张兰呵道，“妈妈跟别人能一样吗？”
卢倩倩抹了把眼泪：“妈，念念到底是不是她女儿？”
“你嘴巴好好管管，”张兰不耐烦，“念念小时候身体不好，她妈妈到处求神拜佛才把她养得健健康康，这些年...或许她性情有变，但不能否认她们亲生母女的关系！”
谷春天抽泣着：“念念姐姐，还疼不疼，温响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发火的。”
“......”温念唇色因失血发白，“你们别说，别告诉他。”
“凭什么！”卢倩倩恼怒道，“凭什么白白受着！你爷爷奶奶知道，能生吞了你妈！”
“不要说，”温念闭上眼，脑袋埋进黑色的真皮沙发，“是我自己冲动，不要传出去。”
沙发厚沉，她脸上没有血色，长发凌乱的覆住半边脸颊，支离破碎到像无家可归的洋娃娃。
“你们听念念的，”张兰无奈，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体上，“家务事，我们毕竟是外人，没办法真的感同身受她，别添乱。”
温念困了。
张兰挥手，叫卢倩倩和谷春天去外边玩，又进厨房吩咐家里阿姨做些补血的膳食。
这晚，温念住在卢倩倩家。
三个姑娘睡一屋，可谁都没讲话。
过了许久，卢倩倩受不住了，先开口：“这伤口要拆线，你这段时间注意点，别感染了。”
温念：“嗯。”
“......”卢倩倩搂住她，“下次别这样了，她说两句，你干嘛听她的。”
谷春天小鸟依人的偎着她，眼睛哭的肿涨。
温念唇角轻扯，无声无息把话题扯开：“春天，学习怎么样了，期末考有信心吗？”
“我不如念念姐姐和温响哥哥，”谷春天吸吸鼻子，乖乖道，“我爸妈帮我安排了艺术特长生的路子，他们更想叫我出国，但我不想去。”
她不想去，又是为了谁，大家心知肚明。
温念跟卢倩倩互视一眼，两人都不敢多提。
沉默间隙，温念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是温响的电话。
谷春天眼睛亮了，巴巴瞧住温念。
“......”温念犹豫片刻，点了接通，“哥。”
“人呢？”温响懒散的音调顺着电流，传到三个姑娘的耳朵里，“你哥回家了，给你带了礼物，结果你不见了。”
温念：“在倩倩家，没事就白白。”
“别啊，”温响很不爽，“小春天在不在，知道她们来，你哥带了三份呢。”
谷春天嘴巴一开一合，想要开口应话，用眼神祈求温念同意。
“......”温念无奈，“说吧。”
话一落，谷春天便欢喜道：“温响哥哥，我在旁边。”
“哟，”温响拖着调，故意逗她，“又黏你念念姐姐睡呢？”
谷春天婴儿肥的脸蛋肉眼可见的变红：“温响哥哥，球赛赢了吗？”
“球赛？”温响顿了顿，不大明白，“什么...”
话没讲完，温念头皮一紧，手指干脆利落，摁了挂断键。
“......”
场面定格住。
温念有些心虚，干巴巴道：“那什么...到我跟我对象约好要打电话的时间了...先打断一下哈...马上给你回拨...”
卢倩倩摸她脑袋，意味不明。
“没关系的，”谷春天很乖，“姐姐你快给哥哥打吧。”
温念抿紧唇，觉得自己慌乱之下，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如果说怕温响谈对象的事，被谷春天发现。
那她更怕自己手腕受伤的事，被顾西征发现。
进退两难。
谎已经撒出去了，谷春天还眼巴巴看着。
温念硬着头皮，把电话拨给了顾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