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静悄悄的,陷入一片死寂,抬手却探不到结界。
走到祠堂位置,四周一片平静。
这绝不是高手过招的现场。
入口究竟在哪呢?
我的鬼气在祠堂里缭绕,穿过密密麻麻的牌位,四处点点戳戳,终于,在点到厉家初代祖宗牌位时,眼前平静的一切,像被高温消融般退散。
我连忙隐去身形。
所有的声音瞬间回归。
法术碰撞在一起的爆鸣声,第一时间灌入我的魂体,让我魂体发颤,几乎不稳。
我极力平衡魂力,可周边鬼气涌动,带起的狂风吹得我左摇右摆,站不稳身形。
这就是半神的力量吗?
我将之前截取的一丝鬼力,运到双目,终于看清眼前一切。
谢、范两位大人手持法器,正和占据厉砚庭身体的魇尘对峙。他的手上拿着一只漆黑禅杖,禅杖被他横在胸前,杖顶虽被黑雾裹住,但在鬼力护持下,双眼还是透过黑雾看清杖顶是一只惨白的骷髅头。骷髅的双眼凝聚出两束黑光,随着禅杖挥舞,黑光像剑芒一样杀伤巨大,肆意破坏。
两位大人却只用法器抵挡,没有出手进攻。
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忌惮厉砚庭的身体。凡人之躯,无法承受他们丁点法力,他们一旦还手,厉砚庭连全尸都留不下。
不行!
这样下去,不止被动挨打,说不定还会让妖僧翻盘。
我悄悄靠近神女结界。魇尘最宝贝因絮的画像,拿到画像定能将他逼出厉砚庭的身体。可结界和密室画像有段距离,若不能在打破结界瞬间拿到画像,魇尘一旦回防,将彻底失去机会。
但我现在被手环禁制,无法做到瞬间取物。
该怎么办呢?
战场上,魇尘仗着厉砚庭的身体,打得大开大合。即使他实力不如两位大人,可大人心有顾忌,反而处处掣肘。
不行,不能再等了!
我伸手握住手环,决定拼死一搏。
魂力和鬼力在魂体里扭在一起,向禁制发起全力一击。
庞大的力量,根本没有遇到阻碍,迅速冲击出手环,和近在眼前的神女结界碰撞在一起,根本来不及思考,巨大的冲击力带起的狂风,将我卷到画卷下,鬼力一动,画卷落在手中。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
「尔敢!」
随着一声暴喝,魇尘迅速向我奔来。
我双手握紧画卷,拦在身前:「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毁掉它。」
魇尘还想靠近,我却点燃鬼火,鬼火在我指尖跳跃,好似下一秒就会跃上画卷。
「住手!」
属于厉砚庭的一双眼睛已经被黑雾占领,从黑雾里流下两行血泪。
「你放开她!」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绷紧魂体。
谢、范两位大人已经来到我两侧,将我护住。
大人在侧,我终于敢出声。
「魇尘,从厉砚庭的身体里出来。」
「否则,我现在就烧掉它。」
鬼火轻颤,跃跃欲试。
「你敢——」
魇尘低低一笑,再看向我时,眼里的黑雾散去,清明的目光里,有哀伤弥漫。
那是属于厉砚庭的眼睛。
可他发出的声音,嘶哑中带着疯狂,那是属于魇尘的声音。
「你若伤她,我现在就杀死这个男人。」
魇尘不想放弃厉砚庭的身体,这是他手里最大的筹码,可我手握因絮画卷,他也不敢和我对赌,但我也无法奈何他。
好像又陷入僵局。
「魇尘,你离开厉砚庭的身体,我们用画卷和你交换他的身体。」
僵持不久,谢爷发话。
我连连点头:「我保证!」
黑雾再次染上厉砚庭双眼,他来回扫视一圈,抬手往胸口一拍。
一个穿着黑袍的僧人,从厉砚庭的身体里脱出。
他一身黑气翻涌,可那张脸却充满慈悲梵光,双目无波,不含丝毫情绪。
「把她还给我。」
他的声音明明没有波澜,可听在耳中却冰冷至极,仿若置身极北万年寒冰之中。
我的魂体忍不住颤抖,险些拿不稳画卷,招来他淡漠一眼,魂体发痛,画卷脱手而出,被他抬手吸入手中。厉砚庭的身体也被范爷摄回,丢给我:「接好!」
我连忙架住。
画卷在魇尘手中,被他细细检查一遍,才收入袖中。
「谢必安,范无咎。」
魇尘将禅杖立在身侧:「二位不必阻止我。」
他微微一笑,明明是一张慈悲脸,可笑容没有温度,说出的话也冰冷至极。
「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此时阻止我,她们就都白死了。」
我握紧拳头,心中愤怒,什么叫白死?
我们活着的意义又不是为了复活一个死了几百年的女人,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活着和存在的意义,但这些无限未知,都因为他的疯狂而被迫终止。
「魇尘,你问过因絮吗?」
「你没有问过我们这些人愿不愿为她献祭,你也一定没有问过她愿不愿复活。」
「她明明已经死了,若被你用邪术复活,复活的还是因絮吗?」
我虽然对他们的故事知道得不多,但只言片语里也能看出,在几百年前,那个能引动佛子凡心的女人,一定拥有如琉璃般纯粹美好的品质。
这样美好的人,会愿意被这样邪恶的法术复活吗?
「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做下的决定。」
我说得歇斯底里,魇尘却哈哈一笑。
笑完,他的目光落在虚空,好像因絮就在那里一样。
「她十七岁嫁给我,我们明明许下生生世世的盟约,可她二十岁时,却因救我而死。」
「她死时才二十岁,你说,她想不想活着?」
他看向我:「你最有资格回答。」
我张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是啊!
二十岁,谁不想活着呢?
「可,可你不能因为她想活着,就害死那么多人。」
「哈哈——」
魇尘再次大笑起来,好一会,他才停住。
「小姑娘,你弄错了一件事,你们,都是被厉家人杀死。」
「要怨,你们只能怨厉家人贪婪。」
「是他们的贪婪害了你们性命。」
「和我——」
「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在偷换概念,其她人不说,但他亲口承认,动手杀我的,就是他!
「魇尘,不要拖延时间了。」
谢爷抬手将我和厉砚庭挥退几米。
「你辩解再多,也改不了这些人因你而死的本质。」
禅杖被魇尘摄入手中:「那就看看,是你们厉害,还是我手里的无垠杖厉害。」
我用鬼力将厉砚庭抬进院子凉亭里放下,他长时间被魇尘寄生,醒来后肯定是要生一场大病,索性命保住了,只是以后难免体虚气弱,也算应了厉家当年骗我那句话:厉家大少生来体弱。」
谢、范两位大人没了掣肘,招招狠戾,魇尘真身上阵,一招一式,刚猛致命。
从地面到半空,又从半空到地面,几百个回合下去。
魇尘竟和两位大人实力相当,丝毫没有落下风。
我盯着腕上的禁制手环,回味刚才力量喷涌的感觉,这个手环,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妙用。
但是什么呢?
办事处的鬼差述职未回,咨询也无处咨询。
我握上手环,打算将刚才的事再做一遍。
鬼力和魂力再次拧在一起,是了,是魂力。
这一次,我放弃鬼力,只用魂力冲击手环,没有丝毫阻碍,被魂力冲刷过的手环发出盈润白光,有细细白点从里面逸散出来。
那是最纯粹的魂魄之力。
是我的?
还是手环本来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