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
我恨!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傀儡物件。
我有欢喜、会失望,会爱、会痛。
可好像,只有我自己认可这一切。
生前,我是商家的筹码,是厉砚庭手里随心摆弄的傀儡。
死后,我纯粹的爱和极致的恨,在厉家秘法的加持下,在厉砚庭的手里结出一只絮果,用我心头血灌溉,三七二十一天后,开出一朵兰因花。
红得似火,透若琉璃。
兰因花被供奉在厉家祠堂的密室里。
密室墙面上供奉着一张看不清面容的神女像。
兰因花,就是她的祭品。
一、二、三……
加上我这朵,一共十三朵。
每一朵,可保厉家五十年繁荣。
这就是厉家六百多年不倒的辛密。
也是地府每五十年轮回一只嫁衣厉鬼的溯源。
六百多年前。
厉家先祖曾经救过一位西域僧人,僧人离开时,留下一幅神女像和一个秘法。
用爱侣的七情,加以秘法,可以炼制出一只絮果,再以爱侣的心头血灌溉三七二十一天,催生出一朵兰因花。
以兰因花供奉神女,可保厉家长盛不衰。
一朵祭品可供奉五十年。
所以,每五十年,厉家继承人都会选出一个八字相合的原配妻子,这八字,也不是和继承人相合,而是和厉家接下来五十年运势相合。
他们以情爱做引,又以情爱噬命。
最后,用这些可怜女子的七情结出一只罪恶的絮果。
「小鱼儿,这是命。」
「是我的命。」
「也是你的命。」
「你不会怪哥哥的,对吗?」
厉砚庭眼底黑雾上涌,手中絮果渐渐长大,他痴迷地伸出手,一寸寸抚过。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命为什么那么值钱,也终于知道——根本没有人爱我。
不曾有一人爱过商余。
我的爱,也无人在意。
那我的恨呢?
凭什么生前死后,我一生被人摆布。
他们就没有想过:傀儡反噬吗?
就像现在——
磅礴鬼气在屋内聚成狂风,搅碎目之所及的一切。
厉砚庭跌坐在地上,对着一地碎屑哈哈大笑,笑声里的疯狂,让魂魄费解。
「小鱼儿,是你回来了吗?」
「是啊——」
我显出身形,走到他身边,俯身看他。
「砚庭哥哥,我回来了。」
他抬手,结界阻住他的动作,让他无法触碰我。
「小鱼儿,你是回来报仇的吗?」
他轻声问,看我的眼神专注又认真,像以前无数次看我那样,好像我是他的全世界。
可这都是假象,是虚妄,我早就在被他亲手杀死的那一刻,勘破虚妄。
「你说呢?」
我咯咯一笑,隐去身形。
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传出去,只是房门上了锁,不再允许人出入。
厉榷好奇过,却在厉砚庭面无表情的对视里败下阵来。
「哥,你为什么——我是说,这屋子以前——」
「我要怎样,需要向你报备?」
新书房是我以前住的屋子,和厉砚庭的卧室一墙之隔。
厉砚庭将他常看的书搬了过来,和我以前爱看的书摆在一起。
我随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其它摆设都没变化,像我生前一样。
不同的是,生前,我喜爱这里,此时,我只觉得这富丽堂皇的老宅里,处处都是连魂魄也不爱的腐朽味。
我尝试进入祠堂那间密室未果,被供奉了六多百年的神女像,形成了一道结界,被手环禁制的我,无法打破结界。
不能强闯,就只能智取。
最便捷的就是血脉之法。
神女像受厉家供奉,用厉家人的血就可进入。
我尝试取了其他厉家人的血,却都无用,只剩厉砚庭。
而我毫无顾忌地取血,也让老宅里的厉家人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厉家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受伤流血。
终于,有人找到厉砚庭这里。
「家主,最近家里总是有人无缘无故受伤,要不要找大师来看看?」
厉砚庭眼皮都没抬:「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若是觉得不顺,就自己去庙里拜拜,再不行,就多找点事做。」
「我看就是闲的。」
来人被他说得大气不敢出,好不容易等他说完,赶紧点头应诺。
等那人离开,我再一次靠近厉砚庭,却又被他察觉避开。
「小鱼儿,你怎么又不乖?」
混蛋!
他到底怎么发现我的?
而厉砚庭的警觉,也让我确定,若是血脉之法有用,那一定是他的血。
可这看似简单的方法,竟然僵持在这里。
也许,我看着腕上的禁制手环,可以再试试。
我选了子时阴气最盛的时间做尝试。
在结成的阴气厚茧里,鬼力凝聚,向禁制发起冲击,一次比一次迅猛、用力,对魂魄造成的痛,也更加深刻。
「停下——」
「小鱼儿,你停下——」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无数次的冲击下,魂魄被禁制灼烧得太痛,隐隐有些不稳,阴气厚茧也有溃散趋势。
「小鱼儿,你停下——」
「我给你,我给你——」
是厉砚庭的声音,惊惶、凄厉,隔着茧,闷闷地传到耳中。
我嗤笑,又来骗我。
下一秒,阴气散去,我的手指直指他的心口,我只要一滴心头血。
血丝在刚才逸散出的鬼力牵引下,从他的胸口溢出,汇聚到我的指尖。
我轻嗅,是心头血的味道,他这一次没有骗我。
手指弹动,血滴化雾,融入结界。
厉砚庭还呆站在一旁,我瞟了他一眼,他脸上似笑非笑,胜利就在眼前,我不再管他,伸手一点。
指尖被一只手掌挡住。
目光移动到手掌主人身上,厉砚庭,他居然可以阻止我?!
这怎么可能?
我虽是新生厉鬼,也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阻止的存在。
厉砚庭,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