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亮收拾好资料后走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说：“还说不熟？都约着一起吃饭呢，是叫迟莱吧，我感觉他挺不错的。”
“就见过一次就知道他不错？”顾时失笑，站起来走到了窗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医院前面的广场。
“你要相信一个心理医生的直觉，至少是个孝顺孩子，一般孝顺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安亮走到了顾时身边。
广场前边，迟莱将他妈送到了车上，出租车消失在这条街的尽头后他才退后几步，蹲在了台阶上，顾自垂着头划拉着手机。
顾时眯缝了一下眼睛，天色有些暗沉，他只能看到迟莱模糊的背影。
看迟莱和他妈的相处模式，迟莱确实孝顺，忙前忙后一直很细致，这点儿担当顾时从来没在顾楠身上看到过。
“人家在下面等你呢。”安亮啧了一声，笑着催促道。
听见安亮包含暧昧意思的轻笑，顾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跟迟莱不可能，首先他不可能是弯的，其次他跟顾楠差不多大，另外他那个火爆性子我降不住。”
“你和他相差不了多少吧，也就六七岁？”安亮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问，“你不喜欢小的？那吴渊……”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呢，安医生？”顾时笑着后退了一步，“我先走了，刚刚迟莱没叫你是怕你尴尬。”
“哦……”安亮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顾时紧接着就走出去关上了门。
顾时刚推开玻璃门出去，一阵风就好像团棉花似的吹了过来，将他闷得差点儿呼吸不过来。
他拢了拢衣服，快步朝着台阶那边的迟莱走去，近了身旁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下一秒迟莱的拳头停在了离他小腿不足十厘米的地方。
“戒备心这么强？”顾时笑了笑，垂着眼皮看着迟莱。
迟莱将手机收回了兜里，然后蹭地站起来，扫了眼顾时，“这事儿你应该也有心得吧。”
“哦。”顾时好笑地点了点头，“仇家太多是吧？其实我不怎么打架。”
“废话。”迟莱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然后伸了伸胳膊，“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顾时说。
迟莱看着顾时沉默了两秒，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那就回学校，这会儿食堂兴许还有点儿剩饭。”
“对面有家私房菜，味道还不错。”顾时指着对面红色灯光照映下的“私房菜”仨字。
顾时对于吃这方面比较讲究，“私房菜”是他在医院附近找到的唯一能进食的饭店，店面装潢设计、卫生条件勉强入眼。
“你能吃辣吗？”顾时看了眼菜单，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迟莱。
“请你吃饭就按你的口味儿来。”迟莱双手垫在脑后，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他向来不太习惯被人迁就。
后面顾时还是点了一半辣菜一半清淡口味儿的菜，因为只有两个人吃，他没点太多。
“不再来点儿？”迟莱想还清下午的那个人情。
顾时看了眼迟莱，身子往前倾了点儿，认真地说道：“我是按两个正常男人的体格点的，首先我很正常。”
“哦。”迟莱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有种被看破了的窘迫感，为了挽尊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没太看出来。”
吃饭期间二人都没怎么说话，迟莱吃得不多，比正常男人少了点儿，中途他出去了一趟，顾时不用猜都知道这小子是出去结账。
因为担心自己抢着买单？顾时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如果现在是跟另一个高中生吃饭，他确实不会让一个学生买单。
但是迟莱刚刚明显想抓紧还完人情的模样，让顾时觉得迟莱没有直接将银行卡甩在桌上，说“这里的钱你看着刷”就已经很不错了。
“晚上要上晚自习吧？”顾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儿很淡，应该是冲泡多次的结果。
迟莱点了点头，抱着手臂看向顾时，故意说：“不急，你把这桌吃完都还来得及。”
“有人说过你嘴欠吗？”顾时笑着抬起头，打消了放筷子的想法，“也许可以吃完这一桌子菜。”
迟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挑着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时吃得多，吃得也慢，但今天尤其多、尤其慢，迟莱看手机的频率渐渐频繁起来，最后终于问了一句，“你失眠有没有饭量这方面的原因？”
“哈。”顾时闻声愉快地笑了笑，总算是放下了筷子，接着又从纸盒里抽了张纸，动作和吃饭时一样慢条斯理。
迟莱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他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撑着桌子将椅子往后移了点儿，说，“您慢慢来，我去自习了。”
顾时眉梢一挑，抬起下巴点了点头。
迟莱淡定从容地迈出了包厢的门，然后刚一转弯就像脚上抹了油似地冲下了楼梯，到了街头，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他愣是没拦到一辆空车。
他喘着气抓了抓头发，心里做着要不要和吴师太报备一下的斗争，他内心抗拒给吴师太打电话，毕竟两人互相不待见。
妈的顾时看着那么瘦，结果饭量跟头牛似的，还那么磨叽！迟莱烦躁地摸出手机，界面刚滑到联系表，旁边就传来了几声喇叭声。
顾时摇下车窗，朝迟莱歪了歪头，“上来。”
迟莱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接着便转身上了副驾驶，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不是矫情的时候。
车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儿，迟莱不耐烦的情绪消下去了很多，他正打算用余光打量顾时，下一秒就身形不稳地往主驾驶那边偏了过去。
“靠！你加速给个信号成吗？”迟莱刚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找了个支撑点坐直身体，然后瞪向顾时。
顾时笑了笑，一踩油门轰了出去，他熟练地转着方向盘，还不忘偏头看一眼迟莱，“你要庆幸我跟你高中不在同一个时间里，不然我俩总要挂一个的。”
迟莱头一偏靠在了车窗上，将顾楠之前说的那句话还给了他哥，“垃圾袋儿。”
托了顾时飙车的福，迟莱赶在晚自习的前一分钟内冲进了教室，讲台上的吴师太直接选择无视他。
“你吃个饭怎么花这么长时间啊？”林鑫小心地偏了点儿头过来，斜眼看着气息还不是很稳的迟莱。
“谁让你男神那么能吃？”迟莱将生物卷子翻出来，接着又拿起桌上的笔在五指之间翻转。
林鑫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唇在前面竖了个大拇指，“所以才是大神啊，吃那么多身材还保持得那么好……”
“转回去，不跟二愣子说话。”听家林鑫狗腿子的话，迟莱的笔差点儿掉了下去。
“等你们什么时候不说话了我再说。”吴师太双手撑在讲台上，目光在教室里逡巡，最终落在最后一排的迟莱身上。
其实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是很多同学低声说话的效果，但是因为反感，所以能在众多声音中瞬间听出迟莱的声音。
迟莱嗤笑了一声，板凳向后一扬靠在后面的墙上，他错了错牙齿，不让地对上吴师太审视的目光。
“下个月月底，我们学校要举行我市的第一次诊断性考试，这次考试领导很重视，我们班划的指标是全班上线，另外还有二十个重本线。”吴师太严肃地说道。
班上发出一阵埋怨声，细细簌簌地吵开了。
“干嘛呢！是不是觉得要毕业了我就不能管你们了？”吴师太生气地拍了拍讲桌，她冷着脸朝下面扫视了一圈，等班上没有动静后她才继续说，“你们都争气些，好歹也是理科火箭班。”
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甘，因此语气也严重了几分，“某些给我拖后腿的人，要是这次哪些人拉了指标，就别怪老师直接把他排除在二班外，按多余的人处理了……”
“什么叫多余的人？”
吴师太这话说得确实扎耳，班上不喜欢她说话腔调的人占多数，不过大家也只是私底下吐槽，当迟莱突兀的声音从最后面传过来的时候，众人惊讶地转过了头。
坐在后排的少年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形在同龄人中格外突出，他站得很直，脸上的表情冷得滴水。
迟莱不算刺头儿，他脾气虽然爆，但是从没有主动惹过事儿，大家都知道他和吴师太关系僵，不过这还是迟莱第一次和她正面呛。
“你说什么？”吴师太愣了一下，这个场面有些始料未及。
其实以迟莱的成绩，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垫底，只是吴师太那句“多余的人”狠狠地刺了一下他。
“因为没达成指标，所以就是多余的人？”迟莱眯缝了一下眼睛，收进手心的指甲几乎马上就要抠进肉里。
“迟莱！”吴师太从错愕中缓过劲来，她气得浑身发抖，这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扯着嗓子吼，“你给我出去！”
班上安静得掉根针都可以听见，不少人心跳得厉害，在高三这样压抑的氛围下，他们也想要一个可以嘶吼的契机，但是……
大多数人未来光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吴师太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