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我急急赶往内侍监。进得两重门，总算是找着了徐金福。虽然他现在不做总管了，明里暗里许多事还是他插手的。我打听清楚那封信是从东宫白虎门那帮侍卫经手。
徐金福也只事情刻不容缓，还替我备了轿子，陪我走一遭。有他在确实是比较好办事。下了轿，我们步履匆匆。迎面撞上了一个宫女，我刚想道歉。谁知她却是厉声呵斥。“你走路不长眼……”话未尽，她突然笑了，依依福身，侧眼望着我身后徐金福。“给徐公公请安。”
“这位是夜凌，夜公子。”
那宫女倒是立马跪下了。“明月无心的，大人恕罪。”
仗势欺人，阿谀奉承之颜容我见的多了，并不为意。“起来吧，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徐公公我们走吧。”
匆匆走着，徐金福气喘吁吁道：“公子，刚刚那宫女是丽妃的贴身侍女。”
“丽妃？”我微微拧眉，停下脚步。“看来她也是为那封信来的。”
“是呀。”
我转念一想，急道：“徐公公，你快去找她，决不能让她拿到丽妃那里。你试试看能不能拿回来。花的金子算我的。我去找侍卫长，我们兵分两路。你快去……”
徐公公转身就跑。见到侍卫长，我开口就问。
“公子我们办事有我们的规矩，你要了去我怎么跟婕妤娘娘交代。刚刚我还找借口搪塞了明月，我也可以找借口同你说，只是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无心瞒你。”
闻言我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丽妃娘娘你都敢糊弄，我算什么？”
“大人这么说小人可不敢再说了？”高侍卫垂首低低一笑，“我也是无奈，若是坏了规矩，谁还敢托我办事。”
“那高侍卫可知我为何要这封信？”
“丽妃娘娘要过去肯定是为了为难婉婕妤。我还好奇大人你要这个做什么？”高侍卫嘿嘿直笑。
“我和丽妃，婉婕妤见都没见过，她们之间的事，自然也与我无关。那么你猜我要这封信做什么？”我不答反问，笑得更是讳莫如深。
“我们粗人愚笨，大人明示。”
“且不说丽妃怎么会知道这封信，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会知道这封信的？”我笑得更天真了。高侍卫呆呆望着我，惊讶得睁大了眼。我缓缓点头，证实他的疑虑。
高侍卫吃惊喊了出来，“真是陛下？”
我一把按住他，低声道：“你心里知道就好。”
“大人，你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去找出来给你。”高侍卫说着就跑，他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抓着剑疾跑。他那样子真真是滑稽，我捧腹大笑。
一个踉跄，身后有人将我搂进怀里，我吓岔了气。身后的人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抚着胸口顺气。
“仁王。”
“你知道是我？”
我挣脱他的怀抱，转身正视他。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笑都能笑摔倒，你真是出人意料。”我羞红了脸，垂眸佯装镇静。“以后仁王见着我摔倒也千万别扶。”
“好啊。”他说着抬步离去，玄色的丝裳在风中摇曳，在我视野里远去。徐公公小步跑来，见着我直摇手。
“有劳公公了，高侍卫去拿了。你且休息一下。”
“未央公子怎么说的？”
“徐公公明知故问。”我挑眉，徐金福尴尬地笑。
回秋苑的时候小银已经准备好礼服了。重重繁杂的礼服穿起来很费事，发髻高挽以银簪固定。玉佩叮当，小银递上折扇，我低头略一寻思，伸手推了开去。“小银，备把伞，闷得难受，今夜会下雨吧。”
匆匆出了门，撞上了爹。我微微点头欲上轿，爹挡住我的手，压低声音道：“运往益州的官银被劫了。”
“什么？”我慌忙按住嘴。
“爹只是不知道，事不宜迟，你说爹该不该跟陛下说？”爹朝着皇城所在方向举起了手。深吸了口气我镇定道：“今夜还是别说，明日早朝再议。”
爹看了我很久，终于叹道：“听你的。”
在内宫门停下走进御花园设宴的地方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进得水榭，人头攒动，绕过底下这一群臣子，我和爹直直走向内室。珠帘的另一侧仿佛是另一个天地。寥寥数人，点起了迷迭香，室内温暖如春。宫婢没有穿厚厚的秋装，看上去也不会觉得拥挤不堪。
爹带着我见过太尉，司徒，司空，就放我自由了。我躲在花瓶后头，靠着墙，无心无意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真心里找不到想做的事，便有意无意地摸着那花瓣，带着透骨的凉意。
“凌……”
神游天外的时候，突然一声将我拉回这现实，我蓦得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扯起了嘴角。“仁王……”
两人打过招呼，他不说话我也懒得说话，继续沉默着。
“你很喜欢这花吗？”
“诶？”我发愣，呆呆回答，“没有。”
“呵呵……”突然他爆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我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不由自主地跟他一起笑了。
“你笑起来很美。”
“你……”我瞪着他，当做没听见。
“身为女子，该是欢喜听的。”他微微皱眉看着我。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我一辈子都不会以此为喜。哪一天我人头落地了，血色终结是最美的。”
“啊……”我慌忙抽手，呆望着指尖那一点殷红。
“玫瑰带刺，你小心点。”他抓着我的手，用两个手指挤着，挑出了刺。我却恍惚将手指递进嘴里轻吮。
“你……”他吃惊低呼，我抬头望着他，轻轻收拢五指，尴尬地笑。再次垂眸，两人再次相对无语。和刘子玉在一起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聊，却也不会觉得尴尬，就这样静静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