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扶你去贵妃椅上躺躺。”
“也好,若是有人来了,叫醒我。”我实在是困倦,倚着椅子躺好。底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公子,真得很吵啊。要不我们进房吧,至少安静点。”
“不必了,再等一炷香,我们就走。”
“听公子的。公子你晚膳没用,要不要叫些菜?”
我伸手拦住她。“不必,这里的东西我吃不下也喝不下。”
“公子……”一声妖娆的叫声,害得我莫名地望着小银。她连连摆手。“不是我……”
我们两个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缓缓望向楼梯口。一名妖娆的女子,绕过所有人的阻拦摇曳生姿地走来。小银伸手拦住,“姑娘,请你出去。”
“是有人叫我请公子去厢房叙话。”
小银冷声呵斥,“知道了,你请回吧。”
“请问这位姑娘你可知是哪个厢房吗?”
我起身抖了抖下摆。“小银让她在前面带路。”
“这就对了嘛,公子请跟我来。”
她一扭腰在前头带路。“公子哪里人啊。怎么这么面生。”
小银经不住冷哼。
到了厢房,她却是恭恭敬敬地福身退开了。我斜眼看着她退下,动作举止不复刚刚的轻佻。门缓缓打开,透出温暖的橘黄的灯光。那一片刺眼的光让我微微眯起眼睛抬起衣袖遮掩。
不大的厢房,点满了蜡烛,四个巨大的暖炉将整个房间占得满满的。我小心翼翼地绕过暖炉坐到了主人身侧的位置。
“聂老板好久不见。” “我也是啊,许久不见,老朽甚是挂念啊。”
“多谢聂老板挂念。”
他抚须大笑,“来来来,公子请喝茶。”
“洞顶乌龙?”
“哈哈哈……公子还记得老朽的刁难啊?”
我连忙拱手。“不敢不敢。”
“老朽就知道没看错人。当初若不是公子提点,老朽真真是要搭进半条命了。”他说着递给我一样东西。
打开盒子,一支金簪出现在眼前。我拧眉问道:“聂老板,这是女子的饰物,不知交给未央是何意?”
“这是老朽的聚金阁为苏侯嫡系长女所打造的。”
“苏侯的嫡系长女?”我拿起了那支金簪,惊呼,“凤凰?”
“公子不必惊讶。安趾苏家的怪规矩想来公子一定很清楚。”
“未央略知一二。听说安趾苏家有一规矩,不是嫡系的不准姓苏,在苏家完全没有权力。除非正室没有诞下子女。听说若真没有嫡系男子出生,安趾苏侯的爵位也只会传给嫡系长女。不过这都是传闻,我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
“这当然是真的,众所周知的未必是假的。”
我微微拧眉,“这与金簪有何关系?”
“公子只说到一点,公子并没有说北朝皇后必出自苏家一事。”
“这么说来,这金簪是为苏家未来的皇后打造的。”
“对对对,不过还缺了一样东西,公子细看,着凤凰的眼睛……”
我一看,讶异不已。“还未完工,差了样宝石。怎么,聂家竟没有适合的宝石?”
“公子猜得没错,不是老朽差了样东西,而是差了时机。已经有人早一步捷足先登了。”
“什么意思?”
“放眼北朝,也只有步家有那个能力与聂家匹敌。能这么大手笔的除了步家还能有谁?”
“步家?”我拍了下额头,笑道:“我怎么忘了,这步将军步尚书不都是步家的嘛。步家不仅是士族,还是豪门。”
“但是步家再怎么有权有势。它上头不是还有夜家还有魏家压着嘛。”
我抬眼轻笑,“这下我似乎听出些苗头了,聂老板有话不妨直说。”
“公子快人快语。老朽就直说了,献一支金簪事小,但是以后在安趾的日子那就……”
“但是,苏侯人在安趾,我实在是鞭长莫及。”
他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我此番前来正是因为获知消息,苏侯之女苏绛身在京都。”
“什么?”我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拍案而起。
“公子,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此话怎讲?”
“这件事说来话长,公子你……”
“我不嫌长,我边喝茶边听你说。”我挑眉轻笑。
他捋了捋胡须,“当今的四王爷,也就是仁王。那可是少年英将,那时他还年少……”
“噗……”我的茶一口度喷了出来,“他现在也还年少啊。”
“不要打断。”
我眨眼正色坐好。他瞟了我一眼。“就长话短说好了。那个时候仁王还年少不过十四、五岁。却是引领群雄,这就引起了二王爷的嫉妒,一次他设下陷阱差点害得仁王全军覆没。那一次所有人都以为仁王死了。没想到他在三个月后回来了,还带来了苏侯的长女。那一次苏侯将嫡系长女嫁给了仁王。有了安趾的支持,仁王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忠王、孝王还有义王。”
“七年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详的预感让我坐立不安。
“没错,后来大概是五年前苏侯长女离奇死亡,仁王失去了苏侯的支持。幸好那时仁王羽翼稍丰,这样他和太子殿下的夺位陷入了僵局。”
我的心揪紧,深吸一口气问道:“那现而今这位苏侯女……”
“是那位王妃的孪生妹妹。”
“她现在何处?”
“公子,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的手紧紧抓住椅背,克制自己的激动。“没什么,我只是很激动,原来有这么多事我不知道。”
“那也难怪,公子你现年才十七,七年前你才十岁,还是不问政事的年龄,更何况是这些成年往事。”
我干笑着掩饰自己的不安。“刚刚聂老板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这位千金来这里肯定是来找她姐夫啦。我听说,当年苏侯家两姐妹可是一心都系在仁王这位少年英雄身上。而英雄难过美人关,仁王也是很喜欢她们的呢。”
我开口厉声道:“你怎么知道?”
“公子,老朽也是听说而已,空谈空谈。公子息怒。”
我别过头双手紧扣,狠狠咬牙*自己冷静。“聂老板误会了,未央只是为仁王名誉着想。没根据的事不要乱说。”
“多谢公子提醒。老朽此次前来,只是希望公子引见一下。”
“见谁?仁王?”
“不,就是苏绛苏小姐,只要她收下了老朽的金簪……”
“我不认识她,我怎么替你……”心里一阵猛烈的冲击我脱口而出,却终于理智回归,我颤抖着双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已经冷却的茶滑入口中,进入肺腑,冷得透彻。我转过脸,镇定地笑望着他。“聂老板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倒是你,这回回来可有住处?”
“公子务须担心,老朽就在这里。公子有事派人通传一声就好。”
“早该想到的,这里也是聂家的吧。”
“公子是聪明人,这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但确确实实是聂家的。”
我拱手,“那我就告辞了。莫送。”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在我踏上马车之后消失殆尽。我麻痹的双手搭上车厢,猛得一握紧,长长的指甲齐齐折段。我咬牙倒吸一口冷气,锥心的疼压迫着我紧绷的神经,脆弱的心弦禁不起一下撩拨。马车在仁王府前停下。我命人将口信传给他。可是他没有出现,还要继续等,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是倔强地不肯离去。没有抱着非要等到他的想法,也没有抱着希望,只是单纯的想等。月中天,他还是没有出现。
“公子,别再等了,仁王是不会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小银掀开帘子探头问,我本不想理会,却看见她冻得青紫的手。
我默默闭上了眼。“回吧。”
踏入家门,有下人禀报说王京伟求见。我急急赶往花厅,因为走得急还拐了一脚。因为着急,我便要大夫去花厅为我敷药。隔着屏风,那头王京伟端端正正的站着。
“王大人你稍等片刻,我脚扭伤了。”
“大人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说话间伤口包好了,我命人撤去了屏风。我伸手搭上扶手,缓缓靠向椅背。“小银带大夫下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秋苑一步。”
我支起手,望着王京伟,伸手指了指那一排空着的椅子。“王大人,坐。”他拘谨地拉了拉下巴,又扯了扯袖口,才缓缓坐下。
“王大人深夜来找未央是有什么要事吗?”我端起茶抿了一口,“喝茶。”
他突然站起身,扯了扯腰带,拱手道:“大人我还是站着说……”
“随你喜欢。”我抬眼望着他,却在与他对视的时间,焦点模糊,看不见任何东西。
“大人,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暂时关押在领军监管的小监狱里。”
“有多少人?”
“九人。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但是至少这九个人是有绝对可疑的。大人真的很抱歉。”
“这不怪你,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进了京都,也许一开始就一个人都没有。”我黯然垂眸,泪终于克制不住滴下。泪水落在丝裳上无声无息,我猛得挥手熄灭右手边的蜡烛。左手伸至额前挡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