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近日来可安好？”
“这话该是朕问你才是，上次中毒身子可大好了。倒是听说你一回来就被师傅带去青碧山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傅他老人家从来都是说风就是雨的。”
“那你这位师傅还真是脾气很硬，连朕都不怕。”
“师傅自然是敬陛下的，他只是更怕徒儿不成材给陛下添麻烦。”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若是给朕惹麻烦倒好了。入仕以来你哪一件不是顾虑周全的。”
看着陛下笑逐颜开，我放心一笑，“这本就是做臣子的本分。”
“凌，知道朕为何为你取名为凌吗？”
我好奇地睁大了眼，陛下咧嘴一笑示意我猜一下。我挠头无奈道：“这个我很早就想问陛下了，可是不敢，但是我想陛下取这个名定是有理由的。”
“你是从来没有问过朕，朕也从来没说过。朕当日选择这个名字是因为那日路过凌园，陡然间出现的那个字映入我的脑袋。本来我想把这个字留着作为我下一个皇子的名。夜太师喜得贵子，一时之间我就赐了名。却不知道你真的就是最后一个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一个皇子出世。朕就当你是朕最后孩子一般，凌字本没什么意义，但在朕看来始终都是心头上的字。从来没有一个字，像凌这样打动朕的心的。所以朕总是偏着你的……”
北皇一点一点地叙说着。我默默抬眼望着陛下，不由自主地伸手抓着耳根。
陛下哈哈大笑，“凌，你是不知道，每次你一紧张，你总会不由自主地抓耳朵。朕甚至都不用猜，就知道凌你在紧张。你看得透朕的心思，但你可知道，你同朕在一起的时间和朕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一样的，你了解朕，朕同样也了解你。你偏着朕，朕也是偏着你的。凌，你明白吗？”
我缓缓放下了手，抬头望着他，“多谢陛下关心。”我是真心的，我也知道有陛下一日，我总是无忧的。
陛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地拍着自己的额头。“最近老是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御史大夫？”
“陛下，现任御史大夫是魏太尉的儿子，臣若是也为御史大夫，很多事情上难免会争锋相对。对臣，对臣的父亲来说都是两难。”
“除却一切外因，你自己是怎么看待的？”
“一切的外因会让我改变自己的心境。最重要的是臣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御史大夫。”
“经此一役，凌你依旧是不知道如何处理人事吗？”
“臣不敢。”
“够了，朕说过对朕不必要隐瞒任何。魏太尉的那个二世祖……”
我扑哧一笑，刚刚陛下说了什么？二世祖？
“也罢，魏凌风那厮朕也不想管了。魏太尉总能替他收拾烂摊子。也罢，让朕再考虑考虑，陪朕下盘棋吧。”
“谢陛下。”
一盘残局，再度执棋，竟是无从下手。三杯两盏淡酒，日渐西斜，和局收棋。
于定公公送我出宫。绕过长廊的时候见到一红裳佳人遥遥而来。我上前请安，“婉婕妤。”她恨恨地瞟了我一眼，狠声道：“威胁我很开心？”
威胁？我心里直嘀咕，正想问，她拂袖离去。发尾打到我的脸颊，一股浓烈的玫瑰香，一阵反胃。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深究，举步疾走。于公公小碎步跟着有些气喘地开口，“未央公子，婉婕妤对你有误会了？”
“误会？”我笑道，“应该没有。”
“我想也是。前些日子婉婕妤在陛下面前极力为你说好话，似乎有意将你提升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我大吃一惊，下一刻我慌张四望，压低声道：“于公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婉婕妤为何要这么替我说话，说实话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婉婕妤为此我实在是心里恐慌。以后还请于公公能帮我个忙，很多事还要麻烦公公你提点。”
“未央公子的为人，奴才很清楚。奴才能帮到你，是奴才的福气。”
“于公公实在是客气了，不敢不敢。”
“未央公子客气。奴才已经命人去叫小银姑娘了，公子稍等。”他说着为我掀起轿帘。我回首默默望着那宫道，两排枫树枫叶落尽，光秃秃的枝桠直直伸向阴暗的天空。于定一直按着轿帘，一脸温和的笑。我轻叹了口气，“于公公，既然小银没来，可否麻烦你陪我去找一下徐公公。”
“徐公公？”他装作恍然大悟，“啊，请跟奴才来。”
“不敢当，于公公，我们都是为陛下办事。麻烦了。”于定能在而立之年得到大总管之位，这样的人物我可不敢小看。更重要的是他故意告知我婉婕妤的动向是为何？
跟着于定向着景阳宫走去，一路上内监宫女纷纷侧目。我好奇道：“于公公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为何每个人的眼神都能使我的心完全陷入恐慌？
“公子有所不知，你正式入廷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今日这番注目只是想从你的表情上得出一个结论。”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于公公对人心的把握真是细致入微，能晓得这层深意。”
“公子见笑，奴才们素日里没事干总也会闲言闲语，公子别介意。”
说说笑笑走着，撞上了端着木盆出来的徐金福。水花溅起湿了衣袖，我连连后退，于定蹲下身子擦着我的衣服。
“不敢劳烦于公公。”我边说边后退，倒是徐金福扔了盆子奔走而来。撞击声吓了于定一跳，他站起身。“公子，快去换件衣服吧，着凉了不好。”
“不必了，只是点水珠。”我转向徐金福。他会意开口道：“于公公，让老奴带公子进去换件衣服，景阳宫侧殿正好收着几件公子的衣饰。有劳你等等。”于定满脸堆笑满口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