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躲开于定的视线，我追问徐金福关于于定提到的婉婕妤一事。他告诉我于定所言非虚。
“徐公公可知道婉婕妤为何突然间要掺和我升迁一事？”
“说实话，我实在不清楚。但是隐约知道和仁王有关。婉婕妤身边都是仁王的人。”他警惕地四望压低声音道：“此事谁都没注意到，公子千万被跟任何人说。宫里多是非，若不是公子是可信之人，我也不会说。依我看，婉婕妤对你无恶意，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我所担心的不是婉婕妤对我心存芥蒂。她不是有心计之人，我只是怕她被人利用。她掺和进政事，陛下对她……”
“公子，那个于公公，你与他相处还是小心一点。虽然奴才没有立场说他，但是他的手段奴才确实是怕了也是服了。”
“手段？”我拧眉。
“公子以后再跟你说，他来了。”
回身看见走来的于定，我低头整了整外衣，跟着他离去。
回到秋苑，娘守在桌前，见我来了一脸笑意。
“娘，秋苑里这会子荒凉一片，不适合你来。若是要吃饭，派人来说一声，我去春苑。”
“春苑这会儿也是一片荒芜，何况你这么累，何苦跑来跑去。你爹今夜不回来了，过来吃饭吧，都凉了。”
书房里，点着多支蜡烛，我翻着奏折，娘亲坐在另一侧绣着花。我笑道：“娘，我从未见你身上有什么花，你绣的都到哪里去了？”
“未央还有注意到？”
“娘的事我都一一放在心上呢。”
“有未央这份心，娘很开心。”
搁下笔走到娘身后搂住她的肩膀。“娘，你永远是我最关心的人。不能陪着你，是孩儿的错。”
“你有这份心，娘就满足了。”她轻轻地拍着我的手，“你忙你的，娘不妨碍你了。”
我伸手按着她的肩，撒娇道：“不要走，不要走嘛。”
“未央很少撒娇，娘还以为自己真是养了个儿子。”娘笑着说却隐隐含泪。
“不会的，我是娘的未央，娘教我的我从未忘过。但是……”我咬着下唇不再说话。娘亲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慈祥地笑。我低头有些内疚，“娘，若是可以选择，我情愿顺着爹的路走。本不该属于我的，却让我拥有了。但是娘你放心权力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随心所欲。我已经从心底开始排斥作为女子，依附而存在的女子。娘，我已经放不开手了……也不想放手。”
“未央，做你想做的，如果累了，还有娘。”
“娘，谢谢。”我搂着她，笑出了泪花。
夜深人静，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侧头看见伏在案上睡着的人。“小银，叫人来扶娘亲回去休息。怎么让她这么睡着，也不提醒我。”
“夫人不让。”小银嬉笑着。
“这会子也回不去了，将我的床整一整，让娘亲睡着，我去偏房了。明早早些叫我，希望和娘亲一起吃早饭。”我转头望着睡意朦胧的娘亲，她今日一反常态，仿佛没有人陪着她不安心似的。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始终皱着眉。
“公子先去休息，我很快就来。”
“让紫盈来，娘亲习惯她的服侍。问问老李，爹今夜去了哪里，明天一早让他来见我。”爹很少不回家的，今夜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我竟一点都未曾察觉。
一早醒来，陪着母亲用过膳，整装出了门。怕娘亲看见，要老李等在了后门。匆匆问了一下，晓得爹昨夜竟是去了御史大夫魏凌风的府邸，彻夜未归。
来不及细想，弯腰进了软轿。刚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下，轿子猛得一晃，撞到了头。我揉着头，掀开了帘子。一青衣侍卫单膝跪着，“夜大人请留步，仁王有请。”
踏出轿子抖了抖下摆，我冷声道：“带路。”
绕过华亭，一艘华丽的画舫出现在眼前。我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踏板，小心翼翼走着。他背对着我站在船头。风拂动他黝黑的丝裳，黑得晃眼。
“子玉……”
他晃晃转头迷茫地望着我，眼睛渐渐聚焦。
“退下。”他冷着脸声音响亮，透彻阴霾的天空。所有的随从立时倒退着走远，留下我和他站在船头。
他打量着我，不住得摸着下巴。“玄色很难适合你。”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找我什么事？”
“看着你公事公办的脸，我真的很想……”
我别过眼，微微皱起了眉。“这个时候，我没心情和你玩闹。”
“如此说来，你是知道今天我为何来找你了？”
“我只知道，爹昨日一夜未归，留宿魏府。你来是想问我为什么？”
“不是。这事我自会问太师。今天拦下你，只是不想让你进宫。你一个四品的文散官，本就无足轻重。”
“告诉我理由。”
“没有理由。你去不去都一样，留点时间陪我不是更好？”
“我进宫是没什么大事，但是小事不少。如果仁王没事，我是不是可以告退了？”
他双手环胸笑道：“可以。”
我狐疑地望了望他，转身欲走，再次回头看了看他，觉得没什么异样，便转身走了。
朝堂之外，我垂首而立，望着脚下的积雪。同僚对我的态度是易发慎重，站在殿外的我感觉到了明显的压力。望着大殿洞开的大门，里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努力想听清却只是徒劳。
“未央公子，你以后走路小心些，不然很容易被疯马撞的。”突然起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不解地望着王太常少卿，他笑得狰狞。“什么意思？”
“未央公子可知道聂家马场？”
“马场？”
我微微侧头冷眼望着他。
“令尊这一招真可谓是吃人不吐骨头，侵吞了整个聂家的财产，用来做什么呢？”
我尚未说话，早有人替我拦下。“王大人注意你的言辞。”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王大人想说什么便说吧，流言止于智者。”我没甚好气转过身不理人。
抬眼看见于定带着两个侍女匆匆走来。他依依施礼请安。“未央公子，劳烦你跟我走一趟，陛下要见你。”
“烦请公公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