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地挥手，不停地举起不停地落下。很累很痛，却没有一点眼泪。在我跪下的瞬间，那中排山倒海的心痛已经消失了，剩下疲惫，剩下倦怠。我只是想发泄完我最后一丝的力气。直到我的手再也抬不起来，直到我无力地滑坐在地。我犹自不敢醒来。因为我怕，怕面对，也怕自己的微笑。虚假的微笑伤得自己很深很深。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笑多久，至少这已经是我唯一的伪装了。
“凌，你爱他有多深，伤就有多深。你瞒得了所有人，却瞒不了我。”
“子维，你为什么要看得这么明白。我不需要，我真的不需要你知道吗？”
“凌，你究竟还要骗自己多久，你究竟还要倔强到何时？你究竟还要撑到什么时候？”
“子维……”我抬头望着他，“我找不到理由不撑下去。一切历历在目……”
“凌，要么求他回来要么就甩开不要，不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寻死觅活。”
“寻死觅活？”我喃喃自语。子维说的没有错，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为何在这里折磨自己，明明就是徒劳。可是我并没有寻死觅活，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忘却。
“看得见也罢，看不见也罢，与我何干。”我摇摇晃晃站起身，依靠在子维的身上。“凌，你今天失控了……”
我倦怠地阖上了眼，拍了拍额头。“她不会明白我的犀利从何而来，何况从今而后，我跟她不会有交集。”
“凌，看来你是真的爱惨了四哥？”
我苦笑，“是吗？也许他是最初，所以刻骨铭心？”
子维笑着挽起我的手，问道：“我若是笔四哥早知道你是女儿身，你会喜欢上我吗？”
“这是个傻问题。无关先后，何况……”我笑望着他，“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我们太亲密，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是另一个自己。”
他的眸光渐渐黯淡，我突然意识到是否我说错话了。还是……“子维，你……”
“凌，走吧。天都快要黑了。找不到你，小银该急了。”
我默默望着他，突然想起小银说的话，‘公子，请你相信贤王他永远不会伤害你。因为对你，他永远舍不得。’心一惊，我不由自主地抽手。他回头不解地望着我，我别开眼，“走吧。”他低头看着手，默默握紧。他转身在前走，我在他身后默默跟随。我自嘲，怎么可以突然间怀疑。默默伸手牵住了他的手，他回头愣愣望着我。我轻轻一笑，他嘿嘿直笑。依旧是我最熟悉的子维，我很庆幸，至少我们之间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回到住处，师傅正在煮茶，见我们俩携手而来，招呼着我们坐下。
“未央，苏侯已经收下文书了？”
“他没有理由拒绝。”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回去了？”
“是啊，仁王亲自来已经是很失礼了，这场婚事还真是可笑。”小银突然插了一句。我默默瞟了子维一眼，他将茶递到我面前。我轻抿茶，不言不语。苏侯尚且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么倘然。我们就没有必要去计较这些当事人都不计较的小节。而今我该烦恼的是，回京都该怎么办？魏太尉那里尚且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一次回去要善后的事情太多，我开始有些紧张。
“未央，你不必想着怎么去处理一些事。很多事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师傅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劝我喝茶。我淡然一笑，“什么都不用管，也许是的，是时候放手什么都不管。”
“留下烂摊子，你想让谁收拾？”子维笑问。我无心道：“你啊……”
“如果你愿意，让我也替你做一件事。”他默默望着我，眼神有些不同寻常。我笑，“从来都是我替你收拾的，这件事我就不麻烦你了，解决了这件事之后，我还有很长的时间要麻烦你。”
“什么意思？凌，你……”
“你该叫她未央的。”师傅不紧不慢，闲闲地开口。“她喜欢别人叫她未央多于凌……”
“为何？凌你从来没有提过……”
我瞟了师傅一眼，有些挫败。“子维，你不要听师傅胡说，我只是觉得凌，这个名字太尊贵。”
“他来了。”
“谁？”我没有抬眼，只是呆呆地端着眼前的茶盏，漫不经心地摇晃着。
“刘子玉，你的仁王。”
手一抖，茶水洒了一点，落在案上。我迅速搁下茶盏，深吸一口气。师傅望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子维伸手轻轻擦拭我手上的茶渍。
“我自己来……”话音未落，手被他紧紧抓住，他扯着我起身。一时重心不稳我跌向他，反射性地伸手去抓，抓住了子维的手臂。我悬着的心才放下。又是猛力的一个拉拽，我落入他的怀抱。他抱得很紧，几乎不能呼吸。
“四哥你干什么，放开她。”子维伸手，却被推开。
我伸手默默搂住了他的腰，笑着抬头望向他。“不过是一时半会儿不见，你想我了？”
我看见他的眸子闪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镇静。“我有话和你说。”
“好啊。”我依旧微笑，侧头看了子维他们一眼。他很担心，却在看到我眨眼之后，转身离开了。直到剩下我们两人，相对而坐，我默默望着他，等着他开口。我已经疲倦了，不想再多说一句。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我抬眼望着他，无辜道：“不，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你究竟喜欢听什么呢？”
“随意，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轻笑着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我确实有事要跟你说，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我等你跟我说。”
“会的，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和我说什么？”
“未央，我想知道你跪下递上文书的时候，有没有心痛。”
我默默望着他，淡然一笑。曾经告诉过他，这是明知故问，他又为何如此执着。子玉，我这一辈子只能以男子的身份活着，你何苦还来践踏我最后的尊严。你要我说什么，难道我说我爱你，这一切都会改变？忍下心酸，我抬眸微笑。“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这么天真。看着你志得意满，我就知足了。”即使曾经天真，再也不会了。
“未央，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如此的大度？”他看着我神色依旧，在他的眼里我找不到值得我怀疑的，也找不到值得我信任的。我缓缓站起身，笑望着他，“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从来不知道此时此刻面对他，我还可以笑得这么平静。放手，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了，是很爱，很爱。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徘徊在两难之中。知道你因为我而犹豫，足够了。不想*你做选择，怕你最后选择的依旧不是我。再没有任何赌注的我不敢再上这盘爱的赌桌。
“为何我感觉你不及以前爱我了？”
我淡然一笑，“希望你学会爱一个人，在你没爱上我之前，你怎么断言我不爱你？”
他拍案而起，抓住了我的手声音压抑，“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我笑，笑他为何要生气，这不正是他所期盼的？我缓缓靠向他，靠着他的肩，我低语，“子玉，我爱你。所以愿意把你让给苏绛，所以不想你为难。我们就一直这样也未尝不可。”哽咽破坏了我话的坚定，却没有改变它的意义。
“一直这样是怎样？”
一直这样，没有未来。这话我说不出口。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子玉，在你要我跪下的瞬间，你知道你剥夺了什么吗？”
他不语，我淡然一笑。“你剥夺了我爱你的权利。你不需要我了……”
“你这么认为？”
“可是我需要你呀。”我勾唇*着自己狠狠地笑。离开你之前，不想让你知道我还爱着你。口口声声说着需要，其实你该明白，我已经不需要了。
“未央，你……”有那么一刻他的手停在半空，保持着请求的姿势，渴求我的原谅。可是很快他站起身，他转身的瞬间我也转过身。两人相对擦身而过，衣袖和衣袖有那么片刻的交错，而后分开。迈步走的时候，我侧眼不去看他，失落的已经不仅仅是我的心，连最后的希望也已经失去。子玉，你和我，注定擦身而过。我承认我错了，承认我已经失去了，再也不能握紧你的手，再也不能问心无愧地跟你说我爱你了。
很快到了这一天，我们整装回京。军队早已经拔营，剩下我和子玉一干人等。大红的鸾乘停在眼前，看着她弯腰低头，转过身来朝着我温柔地笑了笑。我回头看了看马车突然一阵头晕。微一抬眼，看见了子玉牵马走来。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看了我一眼，我笑。他别过头向前走。他的脸色苍白憔悴，伤还没好吗？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甩开一切，迈开步伐向前走。
我准备骑马，虽然累至少不会晕，子维和师傅硬要一道。
不想跟着马车走，我抓紧缰绳。突然一双手按住了我的手，我侧眸，“子维……”
“我陪你，策马驰骋……”
我微笑点头。就这样，我们三个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将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将所有的烦恼抛到脑后。子维拉住我的手，我没有挣脱，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不想再伤害。我没有回头望他一眼，没有在想着流连……心却不由自主在颤抖，轻轻地狠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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