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骑马向着贤王府而去。子维在京都没有固定住处，自从去了西岭之后，王府就空了，这回回来他是打算留段日子的，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王府。身体不舒服，强撑着没有倒下，踉跄进了内庭。发现了正在商谈的两人。我扶着门框站立。子维起身走来，“未央，你怎么来了。你……”未央？我一愣，不知何时起，他叫我未央叫得这么顺口了。
他话未尽，回头喊人叫大夫。我抓住了他的手，“不行。”
“你脸色很不好，我扶你坐下。”
“我好多了，别叫大夫，我的病从来只有师傅能看好。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会意扶着我坐下，站在我身边，让我可以依靠着他。对面的聂老板站起身作揖，“夜大人亲自来了，老夫还以为离京之前可能见不到你了。”
我轻轻咳嗽，伸手轻轻地按住了他作揖的手。“聂老板是我对不起你，现而今我自身难保，而你又……咳……咳……”
“夜大人，这些贤王都跟老夫说了。大人放心，大人辞官也好，留任也罢，老夫绝对不会有异议。”
“不，曾经答应你的，我绝对不会忘记。再过半个来月，那些举子也该上京来了，我会要我爹好好安排的。下一任的吏部尚书，我想他一定不会为难的。”
“夜大人有所不知，大人不在这朝堂之上，聂家就算是进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所以老夫以为……”
“聂老板，只要聂家进了官场就代表一切还有机会。而且，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我抬头望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人，怎么了？”
“太子殿下知道你是我的人，若我走可以，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归他所用。”
聂老板抚须哈哈大笑，“这个贤王同老夫说过。老夫以为投靠太子也未尝不可。”
“子维……”我抬头望着身侧的子维，他默默别看眼望着不知名的远处。我叹了一口气，“聂老板，无论如何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是实话同你说，太子的胜算，实在是……”
“老夫知道，明天就要公布监国的人选了，毋庸置疑一定是仁王。但是老夫若是在这个时候直接拒绝太子，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聂老板，你确定非要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刻来加入这场角逐吗？”我默默望着他，眼底尽是疲惫。如果可以我宁愿他这么时候先别急着进官场，这个时候即使仁王胜券在握，也不能排除太子最后会有怎样的疯狂反扑。
“夜大人，世家大族是不会明白我的急功近利，我以为你能懂。”
我缓缓摇头，“聂老板如果你执意，改日我会替你引见。”
“夜大人，不在其位不某其政，老夫自有安排，不敢劳烦大人，免得最后大人依旧是牵扯不清。”
“聂老板，答应你的，未央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我许下的诺言一定会做到。”
“其实大人不必这么为难自己。有贤王在，老夫以为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微笑，我却是默默握紧了手抬头看着子维。他却只是轻轻地扶着我的双肩，低头望着我，不说话。
“聂老板上次你的公子来跟我报信，一时之间乱了套，我也没来得及跟他道谢，走得时候也没派人送他。失礼了。”
“大人不必介怀。那一日突然出了事，相信大人那个时候实在是无暇顾及。”
我微微一笑，伸手搭上了石桌，揉着发麻的手臂。“聂老板有个好儿子，以后一定可以无忧。”
“那就承大人吉言。老夫告辞了。”
“走好。”我微笑点头，目送他离去。我回头看着子维，他低语，“先休息一下，你的脸色真的很吓人。”
“你在我背后为我做的事也很吓人。”
“未央，你……”
“子维，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聂老板的，而又为何你和魏太尉有如此密切的往来，还有安趾苏侯，你……你究竟瞒着我做了多少事？”我紧张所以抓住了他的手，一声咳嗽我软软靠着他的手臂。
“未央，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你生气了？”
“不……不是，我只是……”我无话可说，并不是生气，只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我缓缓倒向石桌，阖上眼。
“未央，你累了？”我无力回答，只是点头。他默默地抓起我的手，低语，“未央，你的手，冰凉凉的……”
感觉到他抱起我，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抬头望着他，“子维，我没事。我想说坐太师椅就可以了。”
“恩，随你。”
宽大的太师椅，我翘着腿坐着，全身舒坦。他轻轻地垂着我的肩，笑问，“舒服吗？”
“还好。不准打哈哈，我要你仔细地说给我听。”
“安趾苏侯本来就与我有些交情，从小银那里获知你的情况，我便去安趾了。刚好苏侯也害怕，自然而然就答应向你们求和了。”
“说服苏侯，你一言轻轻带过，你可知，那个时候的我可能根本不会答应求和。依旧还是要挥兵北上，你怎么办？”我睁眼有些恼怒地望着他，“知不知道那样苏侯会拿你开刀。”
“不会，他不敢，我会自保。”
看着他嬉笑的眼，我咬唇，心里愧疚。默默抓着他的手，低语，“子维，你可不可以不要为了我，进入这么浑浊的世界。我不值得。”
“谁说我是为了你？自作多情。”
我调皮地眨眼，明知道他在说谎却也不可以拆穿，只能装傻。子维你太聪明，聪明到知道怎样让我无话可说。“你都和聂老板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你有好多疑问。我认识聂老板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却不知道他原来是真的很想为官。”
我缓缓摇头，“却原来我一直不知道，你认识的人这么多？”
“这么多年来，我都醉心风月，风月场里的人自然都认识。那些未央你忙碌的日子，我一直在玩，不是吗？”
我默默望着他，手不由自主抓紧了他的手。“子维，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想去西岭。”
“真的吗？你要来我的西岭，为什么？为什么？”
我笑着拨开他握着我手腕的手，笑着说疼。他小心翼翼避开，然后哦又问了一遍。“你是说真的吗？去西岭？”
我笑，“因为陛下说西岭很美。我想去看一下，不过也不知道主人欢不欢迎？”
“当然。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一直住在西岭。”
我瞟了他一眼，“再说，还真没去过西岭我怎知陛下是不是骗我的？”
“我会父皇也不会啊。”
“你敢这么说话，让人听见了那是大不敬。”我笑，只见子维松开了手。“你先坐着，我给你拿好吃的去。”
“我从来对吃的挑，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我冲着他喊，他却是跑着不见了。再回来，手上端着托盘上头放着晶莹莹的果物。我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他拾了喂到我嘴里。“怎样？”
“很甜水水的感觉。”
“没吃过吧？”
“倒真没有，叫什么？”
“荔枝。”
“呀，就是那南方的佳果，怎么这里会有呢？”
“想知道？”
看着他故作神秘，我笑，“不想知道。”
他朝着我伸手。“我带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来……”
将手搁在他的掌心，温暖的手，温热从手心传到了心间。一级级地向下，走入地窖，那股寒意传来，他脱下外衫给我罩上。“未央，我们还是出去这里冷，忘了你今天身体不好。”我哪里肯依，自然呢是往里头窜。他一把抱起我往外走。我急，“子维，让我看看，是不是冰窖？”
“恩。”
“我一定要去，很快很快就出来。我现在精神很好，你要是让我现在回去，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子维……”我抱紧了他，“抱着你就不冷了，快去。”
他低低一笑，抱着我往里走。伸手就触碰到那一块又一块巨大的冰块，有丝丝寒冷从指尖浸透而来。我瑟缩，他的手收紧，“未央，看够了，走吧。”
“子维，你建这么大的储藏室做什么？”
“不是我建的，是贤王府本来就有的。有一天我不小心发现了，就命人运了冰来。这次回来之前，我早就命人去运冰了，可惜实在是太难，昨天才搞好。南果也是昨天刚到。”
“这得耗费多少，劳民伤财。”未央微微拧起了眉。
“这是为四哥大婚备下的，只是借我的地方……”我一愣，收回了手，默默搁在他的脖子上。“子维，我想出去了。”沾了冰屑的手指凉凉的，子维浑身一颤。他默默抓着我的手，轻轻呵了一口气。“看你手凉的，我们走。”看着他刻意地避讳，我笑，“子维，日子定下来了？”
“恩，这个月二八。”
我轻轻一笑，“倒是良辰吉日。”
“未央，我们是之前走呢？还是等大婚过后再……”
“大婚之前，你以为陛下会放我们走吗？”
“未央你……”
说话间已经走出地窖，我跳下他的怀抱，笑道：“一定很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