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住帐篷,耳边有风声细碎,桌上的烛影乱摇。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吵醒了身侧的他。
他翻身将我抱入怀里,睡意朦胧地问,“怎么了?”
“睡不着。”
“为什么?”
我如实以告,“有风声,有烛光。”
他呵呵直笑,起身吹了蜡烛。一片漆黑,我听见他在我旁边躺下,转身抱紧。“还有风声。”他双手捂住我的耳朵,然后贴着我的耳低语,“那这样呢?”
我默默闭上眼,抱住了他的腰,昏昏沉沉睡去。
醒来,他早已不在。匆忙着装,出门却看见大营已经开拔。踏上马车命人追上在前头的他,美其名曰,‘本大人好歹也是个监军,怎么可以落于人下。’追上他,早已经难受得不行了。下马车坐着休息,他骑着马绕到我身前。我双手捂住耳朵,对着他傻傻地笑。他笑着呵斥,“傻瓜。”
见了他一面,用我特有的方式和他说声谢谢之后,我才安心。爬上马车,开始我漫长可怕的旅途。十几天的行军路途,白日里争吵斗狠,夜里缠绵,时间过得比我想象的快了许多。这一日,我们终于进了安趾境内。我站在高坡向下望去。一片荒芜的田野,许多农人在犁田。
“子玉,这里似乎比京都还冷些。”
“是啊,京都的花儿已经开了,这里可能还要些日子才能播种。”
我叹气,“安趾究竟是怎样的地方?”
“安趾就是安趾,不怎么样的地方。”
我扑哧一笑,“我的意思是,安趾再过去就是桑植了,北朝开国皇帝又为何将这里作为封地。这里和桑植比邻,这不是给了苏侯理由拥有自己的军队嘛?”
“安趾是苏侯第一代开国女侯爷的故乡。就以此为封地了。”
“这样啊?女侯爷?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我闭上眼,想象着曾经有那么一位先人,开创了女尊的先河。
“风华绝代?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是个传说。”
“无论如何,她总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他凑近低语,“这么说来,你也是。”
我抬眼望着他,听他这么说并没有一丝欣喜,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我默默别开眼,“不知道为什么,踏上这土地,总有一种宿命的感觉。仿佛我早该来了一样。”
他笑我疑神疑鬼。我也摇头笑我自己神经兮兮的做什么。是不是*近的安趾凤城就在眼前,那个她就在眼前,所以我紧张了?
“将军,大人,歩副将有事找你们。”
我们对视一眼,匆匆向着营地走去。进得帐内,只看见歩将军和一干副将正在商议事情。见我们来了便闭口不语。子玉示意我在一侧坐下,自己却是走到了他们中间。
“打探到什么情况了?”
“回将军,这段日子以来,桑植活动得非常频繁,据可靠消息,有桑植兵混入了北朝。目前正在搜查。因为将军和夜大人是为提亲而来,所以我们三军不能开进安趾,目前只能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但是将军和步大人又绝对不能只身前往。”
我蹙眉冷声道:“在此安营扎寨?这里到边境起码还有四五天路程,若是发生什么事怎赶得及?”
“夜大人说的没错。只是我们没有理由,现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望了子玉一眼,他默默点头,我才鼓起勇气继续开口问,“安趾呢?有什么动向?”
“因为将军和大人要来,听说要来接将军还有大人。”
“这样?”我默默垂眸不再吭声。
“你们先下去,今日暂时就在此安营扎寨,容本王考虑考虑。”
“是,将军。属下告退。”一干人等煞有气势地请安,把我吓了一跳。等到人都离去,我忍不住开口,“若是安趾有人来接,那是最好。我们不能孤身前行,那样太危险了。而三军暂时只能按兵不动。”
“不成,那样我们就要受制于安趾军队。桑植边界动乱本就是安趾先乱的,在一切还没弄清之前,我们绝对不能离开自己的军营。”
“那可如何是好?安趾的迎接的使者一到,我们没有理由说不去。”
他拍案怒道:“管他这么多做什么?即使本王要大举进兵,他们也无可奈何。”
“子玉,不要。”我伸手按住他的手,“以我之见,我们还是跟着安趾走好,我想安趾绝对不会想要自己叛乱,那样它将内外受困。”
“倘若和桑植勾结呢?”
“这……”我拧眉,“不无可能。”
突然他伸手将我揽入怀里,“我宁愿是这样的,即使将安趾踏平我也是无罪的。”
“傻瓜,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不舍地吻着他紧皱的眉。“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
“你才傻,只有没有转圜,我们之间才有转圜的余地。”他低头笑望着我,揉着我的脸颊,柔柔地笑。他的笑带动我柔情的情感,我的脸轻轻蹭着他的手,撒娇,“我不懂。”
“未央,答应我,除非我出事,不然不要质疑任何我的决定。在我不能做决定的时候,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主见。”
“我答应过你要袖手旁观的。”我摊开双手,“只是我总是习惯发表意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再瞒着你任何事,也请你相信我。”
“子玉,我从没有怀疑过你。”我抬头脉脉望着他,“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关于你的事。战神,是北朝人民给你最高的嘉奖,我怎么会怀疑?”
“那么你呢?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子玉,是我唯一的梦……”
“傻瓜,怎么会是梦?”
“遇见你开始,我就在做一场梦。”是一场美梦,拥抱的温度,甜蜜的吻,贴心的温柔……却也是一场永无止境梦魇,爱也痛,不爱也痛,痛得甘愿。
“将军……”突然闯进的歩将军发出不敢置信的尖叫。我们俩猛得松开了彼此。
“将军……夜大人……你们……”
我亦是手足无措,慌张不知望向何处。怨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却不料子玉伸手拦住我的腰,在我耳边低语,“我是故意的。”
我抬头瞪着他,只见他嬉笑地转身望着歩将军。“步副将,实情就是你看到的这般,这下你就不用再猜测我和夜大人是不是关系匪浅。以后在我不在,或者在我做不了决定的时候,一切听从夜大人的指挥。你可明白?”
“臣……臣遵命。”他作揖抬头狐疑地望了我一眼,转身走。
“等等……子玉,我有话要和歩将军说。你……”
“随意。”他微微挑眉,不可置否。
歩将军转过身来望着我,恭敬作揖,“大人还有何事?”
“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的?”
“王爷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你说话,又执意要亲自带兵,在别人眼里或许是王爷在为自己谋算。只有和他商量过的我知道,他做了这么多事,有多少其实是在为夜大人着想的。明明是商量好的最佳决策,他却因为你临时改变决定。本来我一直不明白,现在……”
“其实,我和子玉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我有些拘谨,不停绞着双手。
“大人,其实你不用解释。我只是王爷的副将,只要不威胁到王爷,臣绝对不会干涉。”他说着向子玉作揖,“将军让属下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信任臣,臣定当不负所托。”
子玉默默点头。他朝我拱手,转身大迈步离去。
身后他环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在想什么?你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哪种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子玉……”我恼羞成怒,“你故意要他来,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一想到,在他眼里我们两个大男人……”
“噢,原来你担心的使这个事。这样,我这就叫他回来,告诉他我的未央是……”
“子玉,你闹够了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回头恼怒地望着他,“只要让他知道我是你这边的不就好了,你又为何非要让他看见我们……那样不会有损你在他心中的形象?”
“你在担心这个?”他呵呵地笑,“你在担心我的处境?”
“明知故问。”
“他跟了我十年了,忠心耿耿。无论我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他只会一如既往地相信我。”
“你这么肯定?”
他轻轻地挑起我的发,轻轻嗅着。“士为知己者死。”
“那我就放心了。”我攀着他的肩站稳,“刚刚吓死我了。”
“未央,让他知道就会效忠你向效忠我一般,你可明白,我不能让你有事。”
“子玉,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会有事,你也是。”我埋首在他胸膛,嗅着他身上让我安心的味道。“你老说我的不安是臆测,可是你这么做,让我的不安更加深了。”
“傻瓜,若是战事一起,我们不能一直在一起,你要决策就必须要有人执行,不然你寸步难行。瞎*心……”
“这样啊?”我抬头望着他,不好意思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