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地靠着车厢，伸手擦拭着嘴角的血渍。水蓝色的衣裳映衬着那殷红的血，浓烈的血腥味让我头晕目眩。
子玉吩咐侍从快马离开找大夫。车夫扬鞭加速，我抓着窗棂极力克制。也许是因为于心不忍，也许是因为我实在太虚弱。他将我搂进怀里，我望着他，他的眼神好温柔带着不可捉摸的隐痛，我却没有力气去探究。
耳边他低沉的嗓音温柔，喃喃念着，“不会有事的，你忍着点……”
马车颠簸，在他怀里我安稳地睡着。
醒来，浑身仿佛被冰冻了一般，睁眼似乎都用尽了全部力气。胸口一阵闷痛，有温热的血水从我嘴角流下。我低头看着身上干净的衣衫上再度染上鲜血，我低笑，“这样吐下去，我是不是不久于人世了？”本来只为无心地玩笑，他却是猛得睁大了眼，伸手擦拭着我嘴角的血，近乎自语的低喃，“你不会有事，本王不会让你有事。”
我愣住不能反应。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我扯了扯嘴角，用力地呼吸，空气中翻腾着淡淡的血腥的味道。我开口，嗓子仿佛被剪子割着。“我没事。”
“是我太大意，让你受这份苦。怎么会这样，你的手还是好冷……”他说着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心底直叹气，抓得好疼。
他侧头喊着大夫。我轻轻摇着他的衣袖，他回过头望着我。
四目相对，刹那间，仿佛是掉进了深深的漩涡挣扎上岸的时候全身湿透。我没来由地心慌，急得抽手，仿佛有旋风经过生生割断，留下那麻痛的感觉从指尖直到心尖。
“你怎样？”
我微微摇头，张开了双手，手心的纹理呈现暗紫颜色。如果是毒药我早就没命了。究竟是什么可以让我却吐血不止？腹部又是一阵绞痛，仿佛有虫子在咬。汗水不止，我轻按着腹部，死死咬着嘴唇，抑制那汹涌而上的热血。
“该死……”我不禁低咒。是蛊虫，潮州生活着一群外族人，一颗沙子大小的虫卵，碰见了血就能成虫，寄居在体内，直到你血尽。
“怎么？”
这时大夫赶来替我搭脉，无奈地摇头。我冷冷一笑，吩咐身侧的侍女，“盐水，要很多很多的盐水。”
在所有人不解地注视之下，我灌下了接近一桶的盐水。
胃里翻腾，我伏在木桶上一直吐一直吐。那浓浓的血腥味，我压根就不敢睁眼看，只是死命的呕着。吐到筋疲力尽，我无力地靠着木桶。身子一轻被拦腰抱起。因为知道喝下盐水之后必定是惨不忍睹，我不想被人看见我狼狈不堪。我已经吩咐所有人都退下。这个时候不该有人。
我费力睁眼，抓住他的手。玄色锦袍沾上血污，看不出颜色。而吐过之后，压根不能开口说话。可是我必须知道吐得干不干净。我抬手擦拭嘴角，他却是轻柔地掐着我的手。“你别动。”
我无力地翻白眼，摇手。他不解，却是松开了手。我擦了下嘴角，抬手看着指尖紫黑的血丝。我无奈苦笑，看来还不够。
我伸手指着桌上摆着的盐水碗。腕间他的手一时收紧，我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扶着我坐好，缓缓得喂我喝水。我大口大口地喝，边喝边指着门口。他却是背过身，默默站着。我实在忍不住，又是一番的狂吐。直到秽物夹杂了点点鲜红的血丝。我无力地趴着，抬头看他。泪眼朦胧里看见他颤抖的背影，他的双拳紧握似乎也在忍耐着。
我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无能。可是……我缓缓闭上了眼。我不高兴他这样待我，我不是要他保护的人。
筋疲力尽，躺在他怀里我静默地望着他。什么时候睡着已经记不得了。醒来身上的酸疼也好了许多，只是喉间那剧烈的疼痛让我不由自主地拽紧了双手。手中锦缎柔滑的触感我猛得回头。他以身子做靠垫，让我即使身在马车也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心里难免感动。我支起身，去挑开车帘，又是黑夜。
“现在已经子时了，你还真是会挑时间醒。这个时候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我无力地瞟了他一眼，这么晚了还要赶路。
“你是在怪我深夜赶路吗？”他问，我无法回答。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忘了你不能开口。这几日你一直昏昏沉沉不甚知道过了几日。从我们出京至今，已经整整五日了。本来两日半就能到潮州的。”
我黯然垂眸，这是我的错我承认。被他说出来了，还是觉得委屈。我怨恨地望着他，他急忙摆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没照顾好你，是我……”
我微微一笑，想说这事本来就是运气问题很不小心。我很不小心就着了道。
“对了，你饿吗，想吃东西吗？”
我伸手指指喉咙，微微摇头。倦怠得靠着车厢。第一次我体会到真正的病。以前装病装多了得报应了。
“对了，潮州方面有信了。因为我们行程有误所以心忧进展，急急送了过来。你要看吗？”
我眨眼，希望他能懂。很好他理解了，展开信缓缓读了起来。
“现已查明，劫官银一事系益州潮州交界处的山贼所做。”他边看信边抬眼看我，似乎欲言又止。我点点头。
“我听说是一个叫飞鹰寨的一伙山贼干的。这名字实在是……我们是不是直接取道去那山寨窝？”他望着我满是询问。我一愣，他做决定就好了，问我做啥？
他显然是看出我的疑问。他自嘲地笑笑，伸手扶着额头。“这个……其实我不是想问你的，不知怎么就问出口了。这个……”
哪来那么多这个，我微微一笑。他干咳着别过眼。“我们不去潮州府了，直接去那里好了。你受得住吗？”我无力地瞟了他一眼。他的脸唰一下红了，轻轻咳嗽着笑道：“我忘了你不能说话。可以的话就点头。”
我无力地点头。
“恩，很好。这个……”他不停地抚摸着下巴，一脸窘迫。我默默闭上了眼，想结束他的折磨。
“你不能说话的时候，我就尽量多说，希望能和你更好的沟通。话说多了总有一句是你想听的。”他的嗓音低沉，闭上眼听更是迷障。我睁开眼望着他，黑暗中听着他的声音只觉惊悚，不若睁眼看清他听清他的声音。至少可以从他眼里看到些什么，不会完全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