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岁月多妩媚，坐看江山望卿等。
怎奈功成求身退，风雪独自踏归程。
子维受伤，我暂时还不能离开京城，我递上了辞官文书之后，子玉平静的接受了。我想我和他之间是真的再没有话可说了。我把自己关在夜府，拒绝见任何人。子维养伤的日子里，我们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这一日我在煮茶，抬头看着他在挽起袖子看他的伤口，我笑，“多看几次会好快一点吗？”
“当然希望快点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尽快离开了。”
“等你一好，我们就走，也不在乎这些时日。”我将茶盏搁在他的面前。
他恨恨瞟了我一眼。“没有酒吗？”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伤还没哈，不可以喝酒。”漫不经心地煮着茶，却不小心烫到了自己。我瑟缩收回了手。
他默默抓着我的手，低语，“未央，从宫里回来至今，你都刻意地避开，不提不问，我的心不会好过。”
“子维，我不想问你做了什么，也不想知道。都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
“那我想知道，我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漠然望着他，微笑摇头。
“你一直避而不谈，我也可以猜出个大概。”
我抬眼望着他，垂眸喝茶。
“那杯酒里边其实并没有毒。”
闻言，我猛得抬头，“你没下毒？”
“不是我没有而是四哥，他没有。”他默默抓住了我的手，十指轻轻抚过我的指关节。“你消瘦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因为他最后喝了那杯残酒。”
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搁下了茶盏。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压低声音问我，“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我深吸一口气，抽手，起身。“你还是决定要逃？”
我犹豫停住脚步。
“你真的不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幽幽的声音响起，拉住了我的脚步。我缓缓转过身，沉默望着他。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
他用左手端着茶，朝着我微笑。我沉默低下了头。长长的下摆上落满了不知从哪儿沾来的花蕊。我安静地坐下，端起了茶。“说——”
他沉默了良久，在我几近威胁的眼神下收敛了笑容。“那一日你要小银来找我，我没有答应不来，但是我答应了她什么都不做。我还是去赴宴了，去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再履行和大哥的约定。可是，我不知道那壶酒是从哪儿来的？”
“青王？”
“不是，他不会让自己惹上麻烦，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做什么手脚。”子维这么肯定，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接口。
“未央，如果你想知道你就该去问四哥。”
“我不想知道。”我默默喝茶，垂眸不语。
“公子，公子，夫人要你们去春苑吃饭。”小银端着点心走来，嘴里不停地抱怨。“公子，你们贪吃，我好容易做好了，又要搁着凉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扯着子维起身，“好了，去吃饭了。”
当我扶着子维到了春苑的时候，一桌子的人早已经开吃了。侍女来加碗筷，我笑闹道：“师傅，你不等我就吃？”
“是你爹先动筷的，难不成还让我们这一群长辈等你们两个晚辈吗？”
“我不肯，我要加菜。”我挽着娘的手，撒娇。倒是爹瞟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低头默默吃饭。我抿唇一笑，“爹，今日天气很好，我想要一个风筝。”
“你要风筝，跟我说做什么？下人们可以搞定的。”
我眨眼笑道：“我要你做的。”
“什么意思？”师傅呛了一口饭，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你要风筝做什么？”
我眯着眼，没心没肺地笑。“这十七年来，你们欠我的，我要一一地讨回来。”
娘轻轻扶着胸口，满含歉疚，“我们欠了你什么了？”
“菀儿，你别管他。”爹冷冷地望着我，“我会给你带来的。”
“谢谢爹。”
“这样才像个丫头。”师傅喝着茶还不忘记调侃我。一顿饭吃得很愉快。吃过饭后，娘留我，我不便拒绝就要小银扶着子维先行回去。
相对而坐，我将茶端到了她的面前。“娘，你留我下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你为什么要向你爸爸讨要风筝？”
我笑着端起了茶，说实话我很紧张，曾经不知道是谁跟我说喝茶可以掩饰你的紧张。这个时候，我真的需要喝着一杯茶，我笑着回答，“因为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担心我，我很好。”
“你是表现得很好。可是你瞒不过娘的眼睛……”
我笑，抓着她的手。“娘，我没想过要瞒着你，我只是希望自己过得开心一点。也不想要你们担心我。如果你知道我在和努力，你一定也可以好好的，是不是？”
“傻孩子，不要为难自己。”娘不舍地抚摸着我的发，温柔地开口。
“娘，一点都不为难。我只是想好好地做你们的女儿，不再是那个吏部尚书了。我已经问过师傅了，三日后，大概就可以离开了。我想知道娘喜欢怎样的环境？”
“什么环境？我不明白。”
我笑着告诉她，“娘，爹已经和我说过了，他要辞官，尽量赶上我和子维的脚步。”
“真的吗？”娘喜极而泣，将我紧紧揽入怀里。
“那是当然。从今而后，我和爹就好好地陪着你。所以问你你想住在怎样的地方。是青山绿水还是海阔天空？”
娘却只是哭笑着摇头不说话。“娘，你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那晚爹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是这样……”
娘却泪流不止，我伸手去擦却仿佛怎么擦都擦不完。
“娘，你不要这样。这么开心的事你怎么停不下来了？”
“未央，娘不是不开心，娘是太开心。”
看着她泪流不止，我手忙脚乱。“娘你不要这样。”
好容易劝停了她的泪。我扶她进房去休息。坐在床头陪她一起看窗外，有那么多的菊花，落下了那满地的金黄。“这个季节，落蕊满地，很美也很凄凉。”
“未央……”我回头看着娘伤痛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娘，怎么了？”
“未央，你去见他一面吧。”
“他？”我不解，“你是说子玉吗？”
娘望着我抓住我的手，低低地哀求，“是的，最后一面也好，你去见见他，不行吗？”
“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真的不想见他。”
“未央，算娘求你，好吗？”她的声音低低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丝的颤抖。
“娘，告诉我为什么？”
“不要问娘为什么，你只管告诉我，你去是不去？”
“不去。”我回答得如此肯定让娘再度落泪，我慌张伸手。“只要娘告诉我为什么。”
“娘只是要你去，你去还是不去？”
我咬牙不说话。“就算是娘求你。”娘再次说出这种话，我再也无法开口说不。我默默咬牙，“娘，他又用了什么手段？他来找过你了？”
“未央你不要老是这么想他，娘看他也是觉得可怜。”
“可怜？娘你说实话。”
“未央，娘只是要你去，不要再问了。”娘的口气很硬，我抬头欲言又止。
娘倦怠地挥了挥手，“你去吧。”
我咬唇站起身。“娘，我会去见他的。”我实在不忍忤逆她的意思，既然她这么坚持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必须去见他一面，我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娘这么坚持。回到秋苑，子维在画沙。我很好奇，蹲在一边看了好久。
“你怎么这么厉害，画得真好看。这招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就是用沙画画啊。”
我抓了一把沙在手，在那张巨大的白纸上作画，不禁笑了。“看似简单，其实很难。”
“我就是贪玩，这是一位西岭的商人教我的。”
闻言，我猛得回过头，克制不住自己不去责备。“子维，你到底还跟多少人有牵扯，你那天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子玉要狠下杀手。”
“你终于问出口了。”
“终于？”我扬手撕了他眼前的宣纸，“说——”
他望着我，抓紧了我的手，起身将我抱入怀里。“那是因为这些天来，我集结了我所有的能动的人和物。下药的事情这么傻，我不会做。但是最终我选择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他会毫不犹豫地喝下你端给他的毒酒。”
我轻轻挣扎，第一次他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只是狠狠地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