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慌张,倒不至于控制不住,我抬眸望着子玉,扯开了一丝笑容。“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公子,这个时候你先不要出面。朱状元他盛气凌人,我怕他对你……”于定欲言又止,只不住的磕头。我不忍,只是别过头,抱住子玉,低低哀求,“子玉,让他起来吧。我要好好想想。”
说着我推开他,起身向外走去。他抓紧我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垂眸,恍惚只知道摇头。“我不知道。”
“在我身边,不要乱走。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冷静一下,别这样。”他捧着我的脸,低头温柔地吻着我脸颊上不自觉留下的泪。我错愕,什么时候流的泪,为什么我毫无知觉。脸颊脖颈湿漉漉的一片,映入眼眸的是他悲痛欲绝的眼,我心慌垂眸,抬袖擦着。“我没事。”
“未央……”他笑着牵起我的手,“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无辜受牵连。”
“那一日不是我下的令,也不是你下的令,下令的人已死。这是事实,可是别人会认为我们把责任推到马潮州身上,只会让人觉得我们这是仗着死无对证。”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必须要见他一面。”
“见谁?”
手微微颤抖,紧紧揪住了他的袖口。“状元郎。他叫什么名字?”
“回夜大人,朱清,朱色的朱清楚的清。”
“朱清?”我垂眸思索,蓦地想起飞鹰寨旁边有个朱家村,似乎第一次去的那个晚上见过的人中似乎有一个叫朱清,难道真的会是他?
“未央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朱家村,你还记得吗?”
“高家岙我记得比较清楚一点。”他笑语,带起了我的记忆,不由自主地笑了。
“夜大人,你这又是哭又是笑得,让陛下多难为。”于定自作聪明地递了湿布,讨好地笑,“夜大人,你擦擦。”
“于定,这里没你的事。”
“是,陛下。”他弯腰退下,却又不禁再看了我一眼,我也正在看他。他慌张垂眸离去。
“告诉我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我微笑抿唇不语。他却是长叹一声将我揽入怀里。“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忘不了,那是我们定情的地方。”
“子玉,我不想提。我只是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朱清我是非见不可。”
“于定,传朱清。”
于定却是跌跌撞撞跑进跪下。“陛下,公子,这个时侯见朱清是不是于理不合。”
“于公公,别以陛下的名义,是我要见他。在吏部,我等他。”我抬眸望着子玉,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示意于定快去。
我笑,“谢谢。”
“未央,你累了,我送你去吏部。”
“你应该有很多事,我很好,我没事。”我知道他在担心,而我自己现在心慌得无法正常思考,只知道拒绝。出于自我护卫一般的开口拒绝任何的帮助。
可是瞒不过他。
“未央你在害怕?”
我垂眸不语,风吹起那一张未写完的圣谕。墨汁从中间晕开,也晕染了我沉重的心。我默不作声转身朝着外边走去。子玉也是默不作声陪我走着。走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脑袋昏沉沉的。突然他蹲下了身子。我后退错愕,“做什么?”
“让我背你。”
“你这是做什么?”我慌张伸手去扯他。他抓着我的手,放到唇边,无言地请求。我默默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站起身缓步向前走。空旷的宫道,缓步走着,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我伸手把玩着他的发,伸手擦着他额角的汗,笑问,“你累了,放我下来。好吗?”
“不要。”
“你又在闹什么别扭。”这句话很多次很多次滑到我的嘴边,我总是没有问出来,这时却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我默默伸手捂住了嘴,真希望刚刚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子玉半蹲着放我下来。我干笑着继续往前。他长手一扯将我困在怀里。我挣扎,他却是走得更近,将我困在他和墙之间。我说不出话来,只有干笑。第一次在他的怀里,居然觉得难堪。我垂眸,伸手推他。他低头轻吻着我的唇,我侧头躲过。他低低的笑声在耳畔响起。“你知道我在闹别扭。你终于肯正视我的感受了。”
我眨着眼,很无辜地望着他。现在能装傻就尽量装傻好了。
“当然你也可以不承认……”最后的声音淹没在唇齿间。他的吻霸道缠绵,索求,几乎不能喘气,勉强自己攀附着他的肩,十指一点点收紧。
好容易他松开了我,我睁着迷蒙的眼望着他,气喘不停。当他的手扣住我的下巴,他的唇贴近。我伸手捂住他的唇,慌张道:“不要,我承认。”
“乖。”
我恨恨推开了他,甩袖往前走。却看见了那些个满面羞红,跪着几乎不敢动弹的宫女。我瞪了子玉一眼,不闹到人尽皆知不罢休吗?
他抓住我的手,低语,“我不会把他们怎样。是谁说本王做不得魏王?”
我错愕,“你知道?”
“只是不知道你甘不甘愿做我的龙阳君。”
我挑眉轻笑,“我不是。不是也甘愿。”他默默将我揽入怀里,“我也是。”
有泪水默默滑落,这一次是因为喜悦。
“所以请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边。若是你要离开,我会善后。”
我含泪点头。为何他一句话让我如此的感动,几乎落泪。他说的没错,这样有违伦常的事我们都做了,岂会害怕其它。
“子玉,我信你。”因为曾经的不信任让我们彼此疏远,让我们咫尺天涯。但是子玉,我绝对不能因为我而影响你,你是北朝的皇,我是龙阳君与否并不重要。而你绝对不可以是魏王。我的声望,我也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为你也好为我自己也罢。我绝对不能让我自己留下污点。
“子玉,不是我做的,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承担。在这件事解决之前,我不会离开。”我望着他,在他的眼底看见了我自己很清晰的影子,我笑,“你的眼里有我。”
“一直有你。”
“只有我?”我不敢眨眼,不敢再闪神,这一次我一定要听清楚看清楚。他笑,眉眼弯弯,坚定眼神看着我。“一直都只有你。”
“谢谢。”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就足够了,我笑,释然。“我见朱清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出面。”
吏部,我静候着那个新科状元。刚登科就迫不及待告我的那个他。茶水添了两次,他姗姗来迟。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夜大人。”他规矩地行礼,“不敢。”
“是不敢,还是很不屑。”
“夜大人还真是厉害。京兆尹尚且没有接我的状纸,你却早一步已经知道了。”
我嗤笑,扬手示意他坐下。“就算京兆尹不接着案子,你是不是也要这个谣言在北朝生根?”
“小民不敢。”
“你还真是不怕死,只是状元及第你就刻不容缓地告我?知不知道扎根未稳,是不可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我轻笑,端起了茶,淡然一笑。“喝茶,我想我们要好好谈谈。”
“夜大人你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现在不是我有话要直说,而是你,你究竟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下的令?”我支着手笑望着他。
他起身,义正言辞。“你当然可以用特权去为你自己辩解。可是你做的事情不是只此一件吧,你以权谋私包庇私盐贩子。”
“私盐?”我微微拧眉,“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你自己做的事,你就要有心理准备。”
我深吸一口气,“朱清,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私盐一事是不是魏太尉告诉你的。我劝你不要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利用与否,是我自己的事。我上京赶考就是为有这么一个机会在圣上面前告你一状,让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得到报应。”
“大胆。”身侧于定拍案而起。我抬眼望着他,笑道:“于公公,不要动怒。”
“公子,他出言不逊,你还这么客气?”
“于公公,你只要坐着,我的事你并不需要不平。”我起身端了茶搁在他面前。他沉默坐下,不说话却是恨恨瞪着朱清。我回身走向他。“报应?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狼心狗肺,我倒是想听听你说我狼心狗肺的证据何在?”
“夜大人不要仗着没有证据就可以为所欲为。飞鹰寨官银一事,是谁领的功,那近百的冤魂,你就不怕。”
“朱清,我夜未央告诉你,那次的命令不是我下的,你要是拿得出证据,你就去告。状纸可以乱递,话不可以乱说。你说我狼心狗肺,那么你冤枉我就是有良心?”我回身坐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飞鹰寨的事你可以仗着没有证据,但是关于侵吞私盐一事你无从抵赖。”
我挑眉,冷笑。“朱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似乎非要我身败名裂你才开心。你回去要是见到魏太尉跟他说。他若是有办法将我拖下水,我也不会让他置身事外。看还有没有支持你扳倒我。”魏太尉不会那么傻,我已经提出了辞官。子玉一直以来不批,他不知内情,他是不会冒险让我继续留在京都的。他支持朱清无非是想要我声名狼藉,如果我将他扯入,明智的话他会放手不管。至于朱清,我冷笑,这么冥顽不灵的人,如果能找到人说服他是最好的。
“夜大人,这是你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说话让人很火大,你真是什么都不畏惧。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所说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满意地看见他的目光畏惧的闪烁。我轻笑,“京兆尹会接你的状纸的,因为你是状元。”
“你还想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我不会阻止你对付我。”
他狠狠握紧了双手,怒目望着我。“你根本不用阻止,你已经无形地告诉我,要我知难而退。我不会的,绝对不会。”
“我很佩服你能坚持你的观点。我也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可是对不起那一百冤魂的人已经不在了,你恨错人了。”虽然没有希望他能接受,但是话总是要说的。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辩解。”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你可以走了。”我笑着搁下手上的茶杯,起身。“我送你。”
“你今天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嗤笑,“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就是你听见的意思。而我想知道你的态度,想来我们以后不可能和平共处了。”
他默默望着我,甩袖离去。
我颓然跌坐在椅子,乏力地伸手撑着额头。
“未央,你为什么只是跟他说这些,明明可以一了百了的。”
我默默抬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我无奈地笑。“子玉,我不想威胁他,威胁他只会让他更恨我。杀了他,我的心一辈子不会好过。他只是想替那些枉死的人讨个公道而已,他没错。”
“所以你就放任,你知不知道他若是执意,那样会人尽皆知,那样即使是压下来了,也有损你的声名。”
我默默摇头,“虽然我也不想,可是……子玉,隔墙有耳,没有什么事是可以被密封的。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就会被所有人知道。我宁愿接受所有人的质问,坦然地面对,也不想用一个错误去掩饰另一个错误。”
“如果你执意,我不会勉强。”
“子玉,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参与进来。只要我一天没辞官我就是从一品大员,我完全有能力去处理这件事。”
“那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视而不见。”我抬眼望着他,切切恳求,“可以吗?”
“你说的没错,毕竟我不插手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他低头轻吻着我的额头,“你累了,我送你回府。”
我扬唇浅笑,“好。”你懂我至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