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听说聂老板派人送来了厚礼。望着那一堆堆的锦缎，我无言地笑。
“公子，这些缎搁在哪里是好。”
“挑下好的送到春苑，挑下白的留到秋苑制些夏衣。再剩下的就赏了府里的丫头小厮。你记得给自己挑件留下。素日里这些事都是你*心的。”我看着她，接过她手里的莲子汤。
“公子，见你半晌都不说一句话，故意问你的。”
“对了，小银，帮我去找京伟过来。”
“王大人？”
“没错。”
“今晚的家宴别忘了。”
“你快去，就是叫他来赴宴的。”
“可是，公子，这是家宴，王大人一个外人不合适吧。”
我瞟了她一眼，微微摇头，“我也是时候像爹娘介绍一下我的生死之交了。京伟和子维不一样，不会让爹娘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小银叹了口气，“成，我这就去。”她搁下了手上的伙计跑了出去。
时间到了傍晚，她带着京伟来了。爹娘见到京伟有些吃惊，京伟见我们一家子也是吃惊。
介绍过后，爹和师傅便要他不要拘泥坐下慢谈。他小小心地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有些拘谨。
“京伟，你试试这是刚采来的藕，很甜很脆。”我怕他不自在，端了盘子递到了他眼前。他伸手拿了一块笑道：“谢谢。”
“王贤侄现下在哪里当差？”爹一开口就离不开本职，我瞟了他一眼。他悻悻地转头吃甜品。
“在兵部。”京伟拿着藕回答着问题，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我叹息，看来我是让他为难了。
“王京伟，京伟是吧？”师傅倒是没什么威严，清了清嗓子，“你和未央是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
“啊……”京伟显然是愣了愣，回头望我。我对师傅的问题是嗤之以鼻。“京伟，既然师傅那么想知道你就说与他知，不用顾及我，你想跟他说的就说，不想说的……别理他。”
“未央，你个不孝徒。”
我瞟了他一眼，不理会。这么说说笑笑地很快就到了开宴时间。娘亲出来喊我们去吃饭，进得饭厅，看见汪大人扶着汪盈盈走了出来。
相对而坐相谈甚欢。筵席散，汪大人带着汪盈盈上了马车离去。我和京伟走在去秋苑的路上，我问，“今晚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没有，只是没想到未央是要我来赴家宴的。”
“你终于肯叫我未央了。”我笑，“只是想让爹娘见见你，你是我的朋友，见见他们没什么关系吧？”
他闻言欣喜点头。“只是想到见的是北朝的第一官，我就有点紧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
我笑他痴，“不过也是一个人而已。”
“不知为何，明明未央现在也是从一品的大官，我都没那种感觉，也许是我们……”
“是我们太熟悉了。”
他憨笑，“可能是吧。”
“我让小银送你。只是以后我们不能随意见面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在兵部还有人。尤其是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我的事情里头来。”
他没心没肺地笑，“未央，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吗？什么叫不牵扯我？”
我微微摇头，“京伟，我是说真的，我不能不能拖累你。现在的我是危险的，不会有人真心助我的。我的地位看似风光，却是我背叛换来的。”
“未央，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不是。”
我无奈苦笑摇头。“可是别人都会那么想。”
“未央，换个方面讲，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也务须介怀。”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介意，只是说服不了自己平静接受。京伟你是我朋友的话，就请保护好自己。算我求你，至少你在兵部还是很受重用的。”
“未央，我知道你是不想利用我，才跟我说这样的话。只是未央，能被你利用，只好证明我还是有资格当你朋友的。”
“京伟，你这么想？让我很为难。”我默默咬唇，“如果是朋友又怎么能利用。”
“如果是朋友，就不是利用，是帮忙。”
“……”我张口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还有何颜面开口。
“未央，有事要我帮忙，千万不要忘了跟我说。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完全信任。既然已经交了你这个朋友，我没有道理不信你。所以别再向着怎样才能让我无忧。那样会让我一辈子都愧疚。”看着他诚挚的眼，我微笑点头。“谢谢。”
他依旧是憨憨地笑。我深吸一口气挥手送他走。我垂眸看着湖光掠过我的容颜，低语，我何德何能有此良友。
“公子……”小银为我扇着风，声音细如蚊呐。
“怎么？”
“公子，你曾经说过，问小银是不是要嫁人。”
我猛得翻了个身。“是啊，怎么？你想嫁谁？”
“公子，我决定和王大人……也许我们可能。”小银说着黯然垂眸。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小银如果不是真心的就不要，何况京伟他这么好，值得一个真心真意对他的女子，你这样仿佛有多少委屈似的。再说我没想过勉强你，你若是不想嫁，暂时跟着我也是没事。”
“不……公子，小银只是……”她深吸一口气，“公子，他对我有情我只是想我或许该给他一个机会？”
“他对你有意？”我诧异，我很迟钝吗？怎么都没有看出来。
“公子，王大人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所以我相信他所说的。他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准。我还狠狠拒绝了他。”
“什么？”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原来我错过了这么多事。“看来你瞒了我不少啊。”
“公子，小银只是想能让公子如此欣赏的人，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请公子准小银和王大人的事。”
“准准准。”我哪里会不准。“这也无须我准，本来就是你们两个的事。什么时候下定礼？”
“公子，你听我说完。”小银一把按住激动难耐的我。“你听我说完啦。”
我正襟危坐，示意她继续说。
“公子，我只是决定要和京伟好好处处。并不一定，请你……我只是告知你一声。”
“如此……”我低笑，“那也随你，我是没这心力了。”
我微微一笑，阖上眼微笑。这一夜睡得安稳，起身的时候，已是大亮。
小银在整理衣衫，我看着那一列的紫缎。“小银，你怎么挑这么艳丽的缎子给我做了这么些个衣裳。我的朝服呢？”
“不，公子你忘了今日是仁王大婚。”
“大婚？”我一愣，“是我太不想这一日到来，所以我忘了吗？”
“公子。”小银伸手为我整理衣服，“你看看是穿哪件好？”
我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小小心地滑过那件件丝裳，那柔腻的触感在我的指尖流过。可是那纷纷的丝裳在我眼前只会让我觉得眼花。手一停却实在不想抽出来。回身还是抽了一件白色的外衫。
小银拦着，扯掉了我手上的衣裳。“公子使不得，使不得，这大喜的日子，穿着这样的颜色，不成的。”
“使不得吗？真的使不得？”我笑，轻轻地挽起另一件。“这件可以了吧。”
“还是白色，公子就今天例外不可以吗？”
“我觉得这件不错，又压制着金线，这样精致的麒麟，一点也不输啊。且不论这绣工的精致，这雪缎也不是凡品，这白色也只是底色。没什么的。不是吗？”我微微一笑，“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贤王送的。”
“是吗？看来还是他比较知道我的喜好。”指尖停留在那麒麟的爪上，我笑，“麒麟，不是龙也不是凤，永远高贵却又没有束缚。他是希望我明白。”
“公子，这袍子其实也还好，那就这样吧。”小银叹了一口气，拿了衣服为我换上。
“小银，他们的婚事在哪里举行？”
“在仁王府。”
“是吗？”我有点失神，这些天来对这件事一点不关心，现而今才知道他们在仁王府大婚。“我还以为他们会选择在皇宫呢？”
“倒不是说不可以，是仁王执意要在仁王府的。外边的人说他这是在收敛自己的野心。当上监国可不能那么快就嚣张的，不是嘛？”
“坊间的流传还真是伤人。谁能知道他一步一步走上今天的位置，付出了多少。”我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拿了梳妆台上的环佩佩戴好。小银跪下为我整理着，“公子，你一定可以的，是吗？”
“什么一定可以？”
“这么勉强自己，你真的可以吗？”
我伸手去扶她，笑着回答她。“没有勉强，只是一场婚礼，看过就烟云一般散了。”
说着我出门，她递了扇子在我手中。“公子，你的扇子。”
我把玩着扇子又问了一遍。“小银，昨晚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银跺脚，“公子，你就别说了，贤王在外头等你呢。”
我撇了撇嘴，也不多言。这一天我的心难以平静，却很庆幸，这纷乱之中我尚且有一件事情可以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