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我终于踏上了金殿位列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聆听，讨论，一切就如同我预料的一般。殷红的文官袍，宽袍长袖，行走间烈烈生风。我目视前方走过众人，站在了左侧第五个位置。刚站定，北皇缓缓而至。第一次，在大殿之上跪拜北皇，这一刻，多年的夙愿得偿。心里的激动无以言说，仿佛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终于我还是世俗的，想要权想要势，想要流芳万世。
站起身，我随着众位大臣一起后退。微一抬头，看见子玉深思的双眸。我的笑容凝结，志得意满的心情在这一刻冰封。从来我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愿，为何他的眼神让我无所遁形。他的眼神为何让我觉得胆战心惊。他与我明明是同道中人，为何他看我的眼神可以如此犀利。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低头看着脚尖。
心乱乱的，同僚说些什么我也全没放在心上。知道有人提到了未央，我猛得回过神来望向大殿中央。
“陛下，益州的赈灾银两已经到，未央公子此番真是为百姓谋了福。”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凌也终于位列朝堂，以后同你们共事，他还年轻你们多加提点。”陛下一番话惹得众位大臣纷纷侧目。温和体贴的话，仿佛是我的长辈将我交托给大家似的感觉，甚至众位皇子涉政的时候陛下也未曾这样吩咐过。因着这份宠信，我只觉压力甚大。众人的目光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意思，我没心思一一去揣摩，只谢过陛下后退回原位。
“陛下，除夕夜已尽在眼前，皇宫宴席还是照着晚年的旧制的话有些位置要空了，臣已经做了改动。是否妥当，请陛下示下。”礼部尚书上前问道。
“照去年的做。”
“遵旨。”
礼部尚书汪临退回来的时候瞟了我一眼。我微笑点头，他会意一笑。
下完朝，汪大人示意我跟他走。两人绕到后殿，他直言不讳，“未央公子在殿上示意下官，是有什么事吗？”
“不瞒大人，未央是想打听一下，贤王他是不是会回来？”
“既然大人问起我就不瞒大人了，陛下下了旨要贤王回京，至于贤王回不回倒是不清楚。毕竟是圣旨，王爷定是会回来的。”
“多谢大人直言相告，未央在此谢过。”
“公子客气，你我同为朝臣不需如此多礼。”他一脸淡然的笑，见我不做声便作揖告辞。小银早先已经约好仁王，出了宫我便匆匆赶往明月楼。二楼雅间正对着护城河，我双手环抱身体向后倚靠着窗棂。他把玩着扳指，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凌主动约我还是第一次。”
“子玉，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我？”
他默默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俯身在我耳畔低喃，“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心漏停了一拍。“你若信我，为何瞒了我那么多事？”
“我瞒了你什么？”他望着我满是委屈。我抬起一只手按在他的心口，低低的声音溢出喉咙，说不出的低沉。“你瞒得了我一时瞒不了我一世。我劝得了自己一次却劝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凌，你误会了。”
“我要你不瞒我，这都做不到吗？”
“凌，你不问青红皂白……”
我挣脱他的手冷声道：“够了……我应付朝政已经很累了，你若是要瞒着我便瞒吧，知道有知道的处理方式，一无所知也有一无所知的处理方式。”
“你到底要我怎样？”他拉着我入怀紧紧抱着。
“我要你什么都不要瞒着我，真的那么难吗？”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那份奏折是我要吏部尚书上奏的。”
我默默垂首，闭上了眼喃喃道：“你会害他丢了官。”
“凌，我很抱歉我没有跟你说。我以为你明白，你什么都清楚，不用我一一解释。”
“子玉，我不要解释。我要你不瞒我，这便足够了。”
“对不起。”他的手箍着我的腰，埋首在我颈间深深吸了口气。犹豫了很久，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再一次放纵自己去爱他爱上他的隐瞒，痛到收不紧自己的手，靠着他的扶持才能熬过。“子玉，我爱你。”
泪水滑过脸颊，感受到他温热的唇吻去我的泪，默默闭上了眼，止不住泪水泛滥。
“那一日，拦着你不让你上朝，你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日？哪一日？”突然想起前两天在画舫上他莫名其妙要见我，我没好气的走了，自觉理亏我低头不语。
“太师才在魏府一夜未归，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上朝，我怕有人为难你。不想你心里难受。”他低低地诉说着，长指穿过发丝，霎时青丝泻下。星眸微闭，欲拒还迎，缠绵的吻。子玉，彻彻底底地付出我的真心，就让我爱你这一次。在他怀里抬头笑望着他。“我的心里真得很难受，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却不是的。当我知道我爹，我爹……他也贪赃枉法的时候，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多年来的信仰在顷刻间崩塌的感觉，你明白吗？你知道吗？”
“凌，对不起。因为我……”
“不……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子玉，你让我如何舍得责怪你，你明明也是这样为难。”
“凌，为何只有你能明白我。”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我紧紧拥在怀里，温暖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