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苑里，歌舞升平，王公子弟云集。刚晋升，宾客就纷至沓来。我把玩着水晶双球，突然一阵光晃过眼眸。抬头看见水晶帘在冬日幽冷的月光下有迷离的光辉流转。才一晃神，被手上掉落的石头砸了一下。我惊叫一声站起了身，打翻了身后人的酒盏，酒水洒了一身。一时间都乱了套，我匆忙离席。
刚出了内厅，看见榕树下三四个人谈性正浓。我看见了董大哥和几位年龄稍长的官员正在聊天。见到我，他起身朝着我而来。
“董大哥这几日过的可好？”
“回来这些日子你都很忙，总也见不着你。今晚也是，我都不敢进里头去，实在是恭喜你了。”
“董大哥现在在哪？”
“在吏部做事，很快你就上任了，我们就快要见面了。”
“吏部是个肥差，董大哥失陪一下。”我指了指下摆上的酒渍。绕过回廊，甩开了灯火，昏暗一片。清冷的夜只有我模糊的影子在白墙上走过。换完装回到宴席上看见了子玉。他望着我，端起了手中的小瓷杯。既然座位被人占了，我顺势倚靠在红木茶几上。兰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我看着众人高谈阔论。一回眸，望见他含笑的眼。两两相望，我匆匆别过眼。终于挨到曲终人散，回过头却见他依旧是刚刚那副模样。
隔着五张圆桌，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烛光映照着他的眸子熠熠生辉。他站起身朝着我一步一步走来。
迷醉的吻，夹杂着青酿青涩恬淡的味道。心很痛很痛，依旧扯着他的手不愿放开。我克制不住全身发抖，十指有些痉挛抓住了他的发缠在手上。我想抽手，却是扯着他跌倒在地。他护着我倒下，低笑着问，“有摔到吗？”
我含羞垂眸，他闹着伸手来抓我的手。我喘着气推着他，“子玉……”
“啊……”小银一声低呼，将我的理智唤回。子玉搂着我站起身，理了理我的发。“凌，你的晚宴上怎可以没有我？这是惩罚。”
我扑哧一笑，突然轻松了许多，笑道：“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
“凌，你害怕？”
我的手滑下，停留在他眉间，我似笑非笑，“怕，很怕，很怕……”
他搂着我在我耳边低喃，“凌，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默默垂下了眼，只是一句话而已却是无言的感动。
“夫人——”小银惊叫着，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伸手扯过我，整理着我的衣饰。
我很惊慌，想要佯装镇定，他却拉着我的手不放。从内心深处而来的恐惧在爹娘的注视下暴露无疑。
“仁王。”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
“太师，正如你所看见的，请你允许我，爱你的掌上明珠。”
一直以为爹是隐忍的，却不料他一把推开仁王的手，将我护在身后。“仁王，未央不是我的掌上明珠，他是我夜振邦的独子，他有大好的前程。我也知道你需要他，孰轻孰重，孰是孰非，你的心一清二楚。”
“夜太师，本王很清楚，但是我是认真的。”
“认真？何以见得，不管是否冒犯了你，你是主子。老臣也知道未央的容颜是祸，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但若是仁王也如此，那老臣以为没有帮助你的必要了。”
子玉微微侧过身来，不怒自威，“大胆——”
“仁王……”我拦住爹，怕他再讲出惊人之语。他拍了拍我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仁王，自北朝开朝以来，皇后都是安趾苏家嫡系长女。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苏侯选择女婿的日子，他将女儿嫁给谁定有他自己的斟酌。”
“爹，够了。”我定定地望着爹，默默握紧了双手。“这是我和子玉两个人的事。”
爹看了我一眼，不敢置信。终于他甩袖离开，娘轻轻揽我入怀又轻轻放开，终于没吭一声追着爹离开了。小银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夜风拨乱发梢，我蜷缩着身体，靠着栏杆席地而坐。他不顾我的挣扎拉着我入怀。
“凌，冷静点。”他抓得很用力，我只觉得手腕都麻木了。我不停不停地挣扎，泪水涟涟，“你让我如何冷静？”
“听我说，我不想瞒着他们，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你不想瞒的人也只有他们，因为他们即使知道也不能说不，不敢说不。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是我想瞒着他们，不，不止他们是所有人。”我凄楚地望着他，“包括我自己。”
“凌，等我。等我登上储君之位，我们就告诉父皇。”
我一把推开了他，“你在嘲讽我，是不是？告诉陛下，要么夜家满门抄斩，要么陛下仁慈放过我。然后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凌，有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用夜家所有的荣耀换取我们在一起？”
“凌，相信我。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凄楚一笑，没有力气挣扎，就这样靠着他的肩膀，我低喃，“你错了，子玉。这对你也许是最好的，对我却不是。”
你会如愿的，娶到苏侯的长女，而我不想也不能拿夜家所有人荣耀去换取一颗遥远的心。
“凌，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伸手擦干泪，回头微笑望着他，“子玉，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只一件。”
“是什么？”
“以后我会告诉你，我发誓绝对不会为难你，你也一定能做到，请你答应好吗？”
他低头吻着我的眉心，低语，“好。”
“记住你今天的承诺。”我扯下脖颈上的平安扣递到他手里。“记住你今天的承诺，你会好好珍惜它的，是不是？”
“凌，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抬头笑靥如花，“子玉，我会在你身边，在你还需要我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我要和你在一起，在你还需要我的时候。”
“凌……”
“我在赌，赌你是不是值得我不顾一切。”我笑着回答，强忍着泪。其实我清楚我输定了，无论他是否值得，结局都会受伤。我只是想好好爱他，只是想着帮他完成他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