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轻轻搁下了茶盏，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朕只信证据。现在除了能证明马潮州与官银失窃亦是有关，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太子与这件事有关。今日朕就要问个明白，懂了吗？”
爹站起身行礼，“陛下明鉴。”众人皆是害怕，只敢附和出声。
“马潮州，你现在将你知道一切和盘托出，朕尚且考虑从轻处置。”
“陛下……臣知罪。”
“一句知罪，知什么罪。”
“臣与殿下素不相识，殿下他对此事毫无所知。”
马潮州伏地，头深埋，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了决绝。我和太尉刚刚松了口气。突然马潮州哆哆嗦嗦道：“但是半年前殿下曾修书一封于臣，道明他要筹集银两的意图。”
“你胡说些什么？”太子殿下拍案而起。
“放肆——”北皇扔了茶盏，一时间众人不敢动弹。
“继续说。”
马潮州头埋得更低了。“回陛下，臣……臣……”
他在害怕，他不敢说。我和魏太尉相视一眼，我豁得站起身，冷声道：“陛下，马潮州一面之词不足为信。试问，太子殿下何等身份？会求区区一个刺史？”
“凌，你坐下，不要插嘴。”
与此同时，马潮州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我微微拧起了眉，心一横开口道：“陛下，马潮州与臣素来相识，臣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件事。前几日我修书一封质问他这件事，他没有回信。臣以为这事定与他无关，更何况是太子殿下。定是某人教唆，官银一事我和仁王已经查明是飞鹰寨所谓，至于与马潮州有没有关我们不得而知。”
我看见马潮州的瞳孔猛得放大。我心里更是狐疑。陛下大喝，“朕说过要你们好好听着就行，朕这么问他只是因为手上掌着证据，你这是为他辩护？理当同罪。”
我慌忙跪下，“陛下恕罪。”
“父皇，此事却是有待商榷，以儿臣看还是暂时先算了。”子玉走到我身边欲扶我起身，“未央一时冲动，父皇息怒。”
坐在陛下身边的子维忙道：“是啊，父皇。未央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定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友人如此不堪。”
陛下冷哼一声。“起来吧。以后没有朕问话不准多言。”
“谢陛下恕罪。”我站起身，弯腰退回爹身边。
魏太尉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襟。我稍稍侧身退到另一侧。
他压低声音道：“你这么做有用吗？”
我摇头，“我已尽人事。他懂不懂会不会只是一念之间。”
“我绝对不能让殿下有事。”他说着握紧了拳头，我预感到不读，伸手扯住了他，压低声音狠狠道：“太尉想做什么？”
他回头漠然望着我，一副大义凛然。我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劝道：“再等等。”
才一不留神，那侧马潮州突然抬起头，默默注视着陛下。“陛下，臣知罪，臣是官银失窃一事的参与者，是臣贪图钱财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降罪。”
陛下站起身，眼神幽幽地望向了我。我整个人一个激灵。
“既然你与夜尚书相熟，那是不是证明他知道这件事？或者也参与其间。”
“回陛下，是臣一个人的主意，为了师出有名借用了太子的名义，以求得到庇护。臣和未央公子相识是在官银失窃之后，所以他一概不知。我们亦是相交不深，臣愧对他的信任。”
“大胆马潮州。你以为你一个人担下所有罪名，朕就拿他没办法？”
“臣不敢。”
“够了，押他下去，隔日再审。”陛下微微抬手，指向了我。“凌，这件事交由你审，两日后汇报结果。”
“臣遵旨。”我缓缓跪下，手脚依旧还在颤抖。跪在我身侧的魏太尉深深地吸了口气。
回府的路上，我和爹并肩走着。轿子在十步开外跟着。
“你今天这么做真是太冒险了。”
“爹，我不得不这么做。太子在这个时候不能有事。”
“仁王呢？他精心布下的局被你一句话挑明了。你该当如何？”
“爹，我这么做不是救殿下，而是暂时保住他。这点仁王比我们更清楚。”
“只是这样一来，你支持太子一事不是暴露在陛下眼前了吗？”
“这也无可奈何，陛下迟早会知道，众人也迟早会知道，不若我自行暴露。”
“你这样终究是太冒险。魏太尉那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瞒过去的。”
“我没有瞒他，确确实实我一直都在帮殿下做事，不是吗？”
“你既已挑明，你将如何处理马潮州？”
我低头叹息，“还没想好。”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好自为之。”爹深深地叹了口气，“夜也深了，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去你娘那里问安。”
我沉默点头，挥手示意轿夫上前。回到家，已是夜深，娘身体不好已经睡下，我便直接回房。有清冽的箫声破空而来，我茫然转身。他撑着伞走在对岸。一致的步伐不一致的方向。看着彼此越来越接近，我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留下。泪水的温度褪去，剩下割裂脸颊的痛楚。他长手一伸将我纳入怀里，他的手抚上了我的发。
“未央，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气息在我耳边流转，我伸手抱住他的腰，只有摇头。
“未央，我克制不住地想你，想就这样抱着你，所以我来了，这次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我伸手抹着泪，“子玉，谢谢你。”
“未央，我好怕，好怕失去你，抱着你却觉得你离我好远，看不懂你的失落。”
“子玉，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伸手拂开他脸上凌乱的发丝，深深凝望着他的眼，“知道吗？刚刚我的耳边明明有箫声，我回头看见了默默跟随的你。我总有感觉仿佛你就在……”
他抓住了我的手吻着我的手心，笑道：“我在。”
我默默低头，一丝丝喜悦，一丝丝忧郁。
半夜惊醒，一身冷汗。烛光摇曳，晦明晦暗，身侧的他侧卧着默默望着我。
“噩梦？”
我点头。他伸手揽我入怀，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我却无论如何睡不着。梦里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子维的呼救声依稀还在耳边。我克制不住地颤抖，五指没入锦被狠狠揪着。
“梦见什么了？”
“子玉，你很喜欢孩子吗？”
他愣住，只伸手轻抚我的脸颊，目光迷离。“我们的孩子也会同你一样美吧……”
我微微拧眉，推开了他的手，“时候不早了，我让小银送你。”
他叹了口气，起身着装。我默默闭上了眼，心里苦涩难言。子维因为小郡主的事避居西岭。如果我有了他的孩子夜家就毁了。只是孩子，为何我开始害怕。我着急地吩咐，“小银，回来的时候记得带药。”
小银答应着。他回头望着我，我无力回头避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