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宴设在御花园。偌大的御花园，仅设了几张圆桌。
陛下和各宫坐在上位。第二位坐了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仁王和王妃，郡主和公主另坐一桌。
第三位坐了于驸马和我爹、魏太尉、步将军还有霍都尉还有各位夫人。我和子维携手而来的时候，陛下欢欢喜喜地招了招手。请过安，我退到下首安安分分地坐好。
“未央公子今日陪贤王聊得如何？”一桌子的人都沉默不语，于驸马素日与我颇有些交情便说上了话。
“多日不见话自然是多的，兴致不减。”我说着转头望了望远处的子维，他正和陛下说着话。
“是啊，年少总轻狂，想当初贤王还在的时候，整个京城都要被你们两个闹翻了。贤王一走，连未央你都规矩了。终于定下性来了，也是时候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了。”
我干笑回答，“于驸马见谅，未央先前不懂事。”
“贤王什么时候走？”爹搁下酒盏似随意地问道。我摇头，“没问，我倒希望他不走了。”
“不可能。”步将军也参与到谈话之中。大家谈性愈浓，我却发现魏太尉始终是没吭一声。我和他隔得较远，当我看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他微微拧起了眉毛。直觉告诉我，这里头定是不寻常。气氛渐渐热烈，渐渐轻松，我起身退向莲池边。我才坐下，魏太尉紧随而来。我抬眼望着他，“魏大人有事？”
“陛下宣马潮州入京，即刻就要到了。”
“我已经派人和殿下说了，如果发生什么自然有人担待。”
他狐疑地望着我，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老夫别无选择地信你这一回。”
我挑眉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太尉对我的成见已深，我也没想过要你在短时间内信任我。”
魏太尉转身回席，我松了口气，才一抬头便看见婉婕妤扶着栏杆缓缓走来。我拱手作揖，她在两步开外站住了脚步。“见夜尚书一面还真是难。”
“于礼不合，娘娘见谅。”
“我只有一件事还请尚书大人从中斡旋。”
“娘娘尽管吩咐。”
“我的弟弟，在江县犯了事，详情我也不甚清楚，我只要你保他一条命。”
“这……”
“很为难吗？”她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扶着挺起的肚子，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我无奈作揖，“定不负所托。”
“很好。”她转身，缓步离去。一时间，心里头仿佛压了千斤重担，我走回席间，侧转头望着池面，冬日的夜里泛起一层冰雾，河灯摇曳散发着迷离的光。
“未央——”一声呼唤，将我游离的神志拉回，我蓦然回首。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脸上。刹那的静止，我听见陛下沉痛地呼喊，“菀儿……”
我看见娘手中的碗跌落，汤撒了一桌。
“陛下，臣妾在这里。”婉婕妤的声音打破沉寂。我抬头望着陛下，只见他脸色依旧笑望着婉婕妤。同时娘说着抱歉起身离席。
我干笑着问，“刚刚是谁叫我？”
子玉站起身，走向我。“是本王，本王想知道未央刚刚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
我愣住，不知如何回答。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唯独我笑意不减。“人有三急。”
众人大笑。陛下也忍俊不禁。子玉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指搭上桌子，轻拍着。一时间仿佛是收到了某种暗示，于定俯身在陛下耳边低语。陛下的神色瞬间变色，我和魏太尉同时站起了身。
“你们做什么？”陛下看着我们仨口气不善。
“回父皇，儿臣觉得晚宴这么沉闷实在没什么意思，特地要求未央公子助兴一曲。”
“不若你我合奏一曲，让陛下评评？”
“甚合朕意。”
我挑衅地笑了。依旧是我弹琴他吹箫，乐声袅娜。四目相对，我看见了他眼底的怒意。众人把酒笑谈，鼓掌助兴，其乐融融。突然陛下拍案而起。刹那，我愣住，只看见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因为我坐着弹琴，没来得及下跪。太子和仁王相对而立。太子恨恨地握紧了拳头，子玉把玩着手中的箫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叫他给朕滚过来。”陛下怒不可遏地下令，于定偷偷望了我一眼，小跑着离去。我起身，正要跪下，陛下长叹了一口气，“都给朕起来，坐好。”
众人起身端正坐好。我和子玉回席就坐。我看见仁王的侧妃宁氏用一种莫名的眼光打量着我。我回以一笑，她羞赧低头。我一抬头，看见于定带着马潮州走来。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被看穿的恐惧油然而生。爹看了我一眼，我会意走到他身边。
“你娘身体不舒服先行回去了，你是不是去看看，打点一下。”
我低语，“我不能。”爹想什么我都清楚，我这个时候走陛下会怎么想？太子会怎么想？还有子玉。”
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去吧。”
我坐下的同时，马潮州已经来到御花园。他颤颤巍巍跪在了陛下面前。
“马潮州，你倒是给朕说说你为何非要见朕？”
“回陛下，臣该死。”
“你该不该死，是朕说了才算的，你好大的胆子。”
“臣知罪，臣上京是受了陛下手谕，一到京不敢有片刻地拖延。”
“你知朕为何召你入京？”
“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于定你好好跟他说过没有？”
“回陛下，还没来得及。”于定低头冷汗滴滴。
北皇拂袖端起了茶盏，“那你现在就好好解释一下，让众位爱卿也听听。”
“遵旨。”于定说着直起身扫视了一圈，缓缓道：“二十五日，前任吏部尚书万大人送上弹劾太子殿下的奏章。奏章列举殿下侵吞一周赈灾官银一事的罪证。而其间的关键人物就是马潮州。太子殿下的清白在此一审。”
众人不禁唏嘘。我紧张望向魏太尉，他也紧张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