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装岁月横眉笑，呼啸驰骋总沧桑。
错付痴心东君主，繁花落尽笑成殇。
他牵着我的手，走在南宫道。小银远远地跟着我们，长长长长的宫道，只有我们两人，被拉长的影子随着走动前后移动。一式的衣裳，一玄一白。风过，扬起的弧度一样的张狂一样的绝伦。
“子玉，你快且松手，这宫道上来往的人虽然很少，但是让人撞见了……”
“我不在乎。”他说着将我揽进怀里。我不依，挣扎着要推开他。“不要闹了，免得落下话柄。”
“我觉得还不错，最近坊间早有传言，未央难道不知道？”
“什么？”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扯向自己。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心慌意乱，连连后退直到墙角。被围困在墙角，无处可逃。
因为害怕，睁大眼望着他，不由自主地打颤。“什……什……什么？”
“仁王和夜尚书的秘事，太过亲密太过敌对，互相吸引又必须敌对。”
“胡说。”我气鼓鼓地转过脸，“我才没有。”
“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我抡拳砸向他的胸膛，又急又恼。“你闹够了没有，我才不信。”
他埋首在我怀里，低低地笑。“信不信由你。”
我冷哼。“快走，去上早朝啦。”
话音未落，他抓起我的手向前跑。反映慢了一拍，我被他拖着往前。他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我抬眼望着前头的他，跟着他的脚步，恍然不觉。好想就这样一直跟着他，看着他灿烂如春的笑颜。也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回眸柔柔得回以一笑。
位列朝堂，静待陛下圣驾。我垂眸盯着脚尖看，眼角余光一直追随着他。他似乎在和步尚书说些什么，突然他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心虚低头。
身侧汪临捅了捅我的手肘。“夜大人，老夫明日就要离开了，小女就拜托了。”
我突然想起几日前他说的话，“大人，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吗？”
“老夫家乡实在是有急事，不得不尽早赶回去，所以……”
“大人请放心，早日回来。”
“多谢大人。”他作揖，我慌忙曲膝扶起他。
正拉扯间，突然听见于定的声音。“北皇驾到。”
我们急忙整了整官服，列位站好。
陛下微弱的声音响起，模糊不清。
“歩将军……咳咳……你来。”
对面器宇轩昂老当益壮的歩将军缓缓步出。不知为何他瞟了我一眼，满含深意。从心底而起的不寒而栗。
他缓缓拱手，声音淡定从容。“回陛下，臣所奏之事据对属实。安趾和桑植边境，集结了大量的军队，似乎有什么阴谋，又似乎战争一触即发。”
“什么？”魏太尉惊叫，多年来的经验让他很快的冷静下来。他走至歩将军身侧缓缓作揖。“陛下，臣是三军监军，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安趾用兵一事。歩将军所言是从何听来？”
“回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这事实在是太尉大人失察。三军之内，太尉或许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安趾军队并不属三军。”歩将军咄咄*人。魏太尉怒目而视，“陛下……毫无根据之事，歩将军怎敢在此乱言？”
“你说老夫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陛下，陛下明鉴，就是给老臣十个胆老臣也不敢。”
陛下连连咳嗽，招手要于定附耳。于定传陛下旨意。“魏太尉退下。”
“陛下……陛下……”魏太尉摇头叹息退下。歩将军在前一一陈述整个事情的经过。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我派去的使者尚未回来，歩将军却如此断言。我的目光渐渐落在子玉身上。他望着我，眼神恳求，缓缓将他的手搁在心口，无言地告诉我，要我信他。压下心里无数无数的怀疑，压下无数无数的心痛，我默默垂眸。
“依歩将军所言苏侯是有意滋事？”
“回陛下，桑植与我北朝多年交好，不会在一夕之间突然兵临城下。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苏侯先行挑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寂，魏太尉着急得看着我。我心下乱成一团，这事一旦被陛下知道了，我这边太子的事对陛下来说便不重要了。且不论子玉打算给太子安什么罪，我都要从长计议了。魏太尉着急我也只能以眼神示意他切莫着急自乱阵脚。
“夜大人，老臣听闻你一早闻知此事，已经派了使者，可有回音？”
歩将军突然话锋一转，打我个措手不及。陛下震怒，我跌跌撞撞向前跪下。“陛下，请恕臣不告之罪。臣只是想起查个虚实明白再行禀告。现在使节未回，臣也是一无所知。”
“所以你就知情不报？”
“陛下明鉴，臣也只是听到传言，臣以为若是将不实之事告知陛下，也许会是一场无谓的风波。臣认为查清楚是必要的。不然就是……欺君。”我抬头瞪着居高临下望着我的歩将军。他明显是被我吓了一跳，随后望着我冷冷一笑。“回陛下，不论中间是非曲直，安趾和桑植两兵对峙是不争的事实。不知夜尚书是知情不报还是有意隐瞒？”
“陛下，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臣是文官，本就不该管三军之事，但是臣既然得知此事，定要弄个明白，免得有些人延误军情。”我伪装沙哑的声音无限委屈。“若是陛下怪罪臣管了不该管的，臣知罪。若是陛下怪臣知情不报，那么臣实在是委屈。”
“未央公子，陛下请你起来说话。”于定温和的声音传来，我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谢陛下。”
“未央公子，陛下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先行退下。歩将军，陛下问你，你是从何得知？不要说你的猜测，陛下要的是证据。”冷汗滑过我的脸颊，我退回原位，依稀不敢相信自己躲过了这一劫。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吸凝重。
身侧汪大人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侧过头感激地笑笑。
“回陛下，是臣的副将，边关一有变故定会有有送信。只是这一次不知是因何故，延迟至今。”
“陛下问将军可是有何对策了？”
“回陛下，臣以为，现而今是要朝廷派兵去安趾，无论是安趾有异心还是桑植狼子野心，有军队已在安趾，便可以高枕无忧。”歩将军如此直接，所有人震惊不已。我默默观察着，发觉父亲和子玉，还有一干人等都是讳莫如深。我惊觉，堂上议论的众人虽然议论纷纷却是没人敢上前。我抬眼望着子玉，他微微摇头。我用唇语对他说：“对不起。”
“陛下，万万不可。”我挺身而出。歩将军猛得转过身，呵斥，“夜大人，刚刚是你说你是文官与尔等武官不一样。你足智多谋，我们匹夫之勇，怎么现下又来掺和了？”
我无视他的挖苦，朝着陛下下跪。“陛下，正因为臣是一介文官，才对安趾与北朝的关系一清二楚。安趾是我北朝苏侯的封地，若是不与苏侯商量直接率大军进入安趾进内，苏侯有权抵抗。”
魏太尉上前，跪着恳求。“臣请陛下三思，等夜尚书的使者回来，带来确定的消息，我们再做打算。现下，陛下应该派出朝廷的钦差去一趟安趾，也算是给苏侯一个警告。”
我回头望着他，四目相对，我们无奈地相视而笑。看来只有我们两个敢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说不的了。
“陛下，魏大人和夜大人所言极是。”突然发觉左边也多了一个人，我侧头望去，低呼，“汪大人。”
“陛下。臣身为礼部尚书，对礼节礼仪一事再清楚不过。我朝开国皇帝将安趾封给了苏烨凰，先皇帝说过安趾是他赐给她的，谁都不可以侵犯，若是有敌入侵，北朝无条件要替安趾驱逐。有北朝一日就必有安趾一日。先帝爷将后位许给了苏家，刘家子孙世代都不得违背诺言。若要进入安趾，必须得到苏侯的同意。这是我们北朝许下的诺言不能打破也不屑打破。臣请陛下三思。”
汪临一席话，将其中厉害关系点明。北朝有北朝的骄傲，北皇有北皇的执着，这个时候全看陛下一念之间。我们为人臣的最终只能按他的旨意行事。
“父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如择日再议。儿臣以为魏太尉所言甚是。”
子玉站出来说话，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直到他在我右侧缓缓跪下，我看见他的眼睛。惊讶更不敢置信，他却只是望着我无奈地摇头，长长的袖子遮掩之下，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就仿佛握住了心，我不再慌张不再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陛下虚弱的声音响起，很轻很轻却带着无比震撼的力量。“此事容后再议。明日早朝朕会给你们最终的决定。”
北皇甩袖离去。子玉率先起身，顺带将我扯起。我着急却不能开口，身子一侧遮住我们牵着的手。
子玉扯了扯着我的手，然后转身离去。他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我慌忙对着站起来的两人告辞。魏太尉的喊声很急很切，可是我也很急切没有功夫去理会。终于明白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