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所有侍从尽皆退下。剩我和爹两人，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不屑地撇嘴。“仁王刚刚同你说了什么？”
父亲不答，我笑得更不羁了。“他要的是兵权，我猜得没错吧？父亲。”
父亲拂袖坐下。“你个不孝子，你是想气死我吗？在仁王面前非要如此吗？”
“爹，我若是不如此，那么仁王会认为我同爹爹你一样是支持他的。”我同样也是怒气冲冲没有好口气。“你若是参与其间，为他谋到天策上将的职位，你该当如何？”
“你是我的儿子，怎么能不跟我站统一阵线？你想别人看我们内讧不成？”他食指指着我有点颤抖，看来也确实是气得不轻。
我于心不忍，走近他在他身边蹲下。“爹，我现在是陛下的宠臣。陛下事无巨细都会过问。我也因此可以平步青云。而陛下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拉帮结派。我这个时候帮太子或者仁王都是不明智的。我既然可以独善其身，你又为何要拉我下水？”
爹拉住我的手使力握紧，口气无奈。“爹也知道你不想搅和进来。可惜太子殿下素日太过亲近太尉。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日后他登基，我夜家必定是再无出头之日。而仁王登基，夜家自是功不可没。太子殿下宽仁，不会对夜家赶尽杀绝。可是顾太尉和你爹是死敌，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而我不知道陛下这次究竟会是什么意思。”
我黯然垂眸，就算父亲猜得到陛下的心思，我也不能让父亲出面。我低低开口，“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仁王真的值得信任吗？”
“未央，爹留下仁王不是要你参与其中。而是要你明确你不会帮太子是真。爹当然知道你现下表明立场，只会让陛下不再信任依赖你。你所要做的就是为自己谋算。爹是在赌，但是爹不能将你牵连在内。”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禁叹息。
我微笑抬手抚着他的眉心，撒娇道：“爹，孩儿知道怎么做，孩儿不会让自己有事，也绝对不会让爹有事。”
“这才是我的好孩子。无论如何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毕竟陛下龙体安康，不定爹还要早些去，那也好不用谋算了，让你担这心去。”
“爹倒是一点都不怕我失算。”我有点气结，说得这么轻松，这可是站错队就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爹哈哈大笑，示意我起身。“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哪能*那么多心……”
却突然间，我们两人都沉默了。我咬着下唇忍着泪。爹也自觉失言起身拍了拍我的肩，失神低语，“别多想，早些睡吧。”
我勉强自己笑，微笑目送爹走远。心里的痛无以言表。儿孙？爹他既没有儿子那么哪里来的孙。又或者说，我怎么可能会有儿子，我是女儿身却一辈子要以男子的身份活着。欺君之罪，我担不起，夜家更担不起。
次日早起，浑浑噩噩坐轿进了宫。我是四品下阶的文散官，按理只得在金殿之外台阶上站立，所以上朝与否无碍大局。但是正因为我深得北皇宠信，不得不端正己身，以免招来话柄。
下朝后，受传召匆匆赶往御书房。等候片刻，水晶帘被挑起。一角明黄的衣袖滑过，片刻后又抽走了。帘外传来北皇怒喝声。“来人，拖出去，杖毙。”
我一时顾不得礼节，一步跨入，只见绣着花鸟山水的屏风。帘后是陛下休息的地方，外臣不许进入。我呆站着，水晶帘在我身上乱砸。看见北皇一脸阴霾，我垂首退出。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我战战兢兢不敢言语。眼见着一名宫女被内侍拖出来。她浑身墨汁，满脸泪水，满手是血。
经此一吓，我哪里还敢开口留人。
北皇坐定，沉声开口。“凌，你越矩了。”
“陛下恕罪，臣知罪。”我立马跪下。
“起来吧，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低着头我只听见他的声音，满满的倦怠。
我起身乖觉地垂首不语。“谢陛下。”
“你来得正好，朕刚好可以问问你怎么看。”眼角余光看见有内侍走近。我抬头，那内侍手上一把沾血的匕首。我惊呼，抬头望向北皇。这才发现北皇手上缠着的手帕。“陛下……那奴才居然伤了陛下。”
那内侍低声道：“那宫婢是景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前两日瑞珠染病，临时调个经验足的宫女，不想出了这事。”
“景妃？”我不禁脱口而出，我转头望着北皇。
北皇缓缓点头。我低头就事论事。“景妃德冠后宫，陛下又甚为宠爱，娘娘她绝对没理由对陛下不利。”
太医匆匆赶来。我站得离御案最近，发觉陛下压根没有受伤。我疑问的望着北皇，他轻轻颔首。太医象征性的处理了一下，便退了出去。
正值此时，内监总管徐金福端着茶走了进来。
“朕正是这么想的，那小宫女欲咬舌自尽，从她口中看来是难以探明了。朕实在是甚为忧心，即使是朕最亲近之人都不得不防。”北皇沉痛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我心下了然，勾唇浅笑，“陛下多虑了。陛下九五至尊，自有天佑小人宵小之事防不胜防。臣以为这事交给要敬事房和尚宫局的主事处理。”
“哦？为什么？这宫女还和敬事房有关？”北皇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陛下身边的人事安排是由徐公公安排的吧？”我的眼扫过徐金福，他瑟缩一下垂首，我冷声道：“陛下下令两房彻查，谁敢懈怠？”
“就依爱卿所言。”北皇抬眼冷然望着徐金福。徐金福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奴才办事不利，陛下恕罪，奴才一定会彻查此事，给陛下一个交代。”可怜徐金福压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却得胆战心惊。
“滚——”北皇语气虽不至恼怒却也是辞言厉色。徐东福连滚带爬地出了御书房。
北皇微抬眼，众人会意尽皆退下，我狠狠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