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眉不语,我伸出食指抵住他眉心,“不要皱眉,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不开心。”
“未央别太计较,这样我们都很累。”
“我何尝愿意去计较,既然是这么无所谓的事,多说无益。”我深吸了一口气,“夜深了,你请回。”
“未央……”他伸手搂着我,“我不想离开,不要赶我走。”
“我们现在这样子算什么?”我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鄙夷,自嘲地冷笑。
“未央给我点时间,等我有把握你定然没事之时,我们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这不是重点,对我来说,这一世就这样活着也是无谓。只是不要让我看见,不要让我去想,心会很痛。”我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原谅我的自私。”要我用夜氏一族所有荣辱去换,我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你是因为宁碧落才……”他微微拧起眉,“她只是我的妃子,我十六岁之时她就在我身边了。”
“这么多年?”我愣了一下,“怎么会一无所出?”
“因为我不想要,我的子嗣必须是我最珍爱的人所出。”
他脱口而出的话让我心脏骤停,只莫名其妙地开口。“你最珍爱的?是谁?”
他沉默不语,只是冷冷抛了一句话,“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转身离去,随手带上了门。又是一室沉寂,我无力地跌坐在床,闭上眼却不能入睡。心里的痛,排山倒海般剧烈,狂风席卷过后那深沉的平静,在平静中慢慢咀嚼那苦涩,苦到骨髓。他心里有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头痛欲裂,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起身。听雨轩内阴森森的恐怖,我踏上石阶,放眼望去,那一池地荷花依旧。就这么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曙光渐渐浮现,那一丝丝晦暗不明的光,我抬手拂去发梢地白霜,转身离去。沉淀在心底的伤凝结成了霜,不是我伸手就能拂去的,我已无力去擦。
早朝,浑浑噩噩地度过,出了殿门,徐金福一把拉过我。在无人的后殿,徐金福仔仔细细地将这些日子陛下地事告诉我。原来陛下生病了,我却一无所知。
“徐公公,我现在要小银快些回夜府一趟,去取药。你待会儿帮我通报一下,我要去见陛下。”
“公子,这次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陛下心里是舍不得你,这么些年疼着你,哪里会说不理就不理的。这样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跟陛下说,你稍等,我要回去伺候陛下了。”徐金福说着急冲冲走了。因为还有半个时辰,我就在御花园里溜达。走走停停,看见了那一棵老槐树。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着树干,一丝冰凉带动我最敏感的那根心弦。那幼稚的字迹浸透着最真最深地情感。
“凌……”熟悉的声音随着那纷纷落叶回忆倒流,停在那纯真无邪的小时候。我望着从树后走出来的人,雀跃开口,“子维,是你。”
他微笑着按着树干,打趣道。“那一年,我记得也是初三,你我种下了这棵树,来年的春天你提议刻下的字你还记得吗?”
“你刻的是清风。我刻的是明月。”
“清风明月,就像你我的路,多年前刻下的,总是我们心底最深的愿望。”
我笑道:“清风不是你的愿望是我的,就像明月是我为你许下的愿。”
“你怎知?我是为你许下的?”子维吃惊。我掩嘴偷笑,“你说过你是那天上的明月要我如清风般追随你……”一时话未尽哽在喉里。
“凌……”他轻轻地叹息。
我别过头咬牙,“都过去了,你能不能回来?不要再走了,你走之后,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好怕,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凌,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何非要走。很多事情很多人都不是你所看到的你所希望的。清风般自在逍遥是我能想到的送给凌最好的礼物。”
我缓缓转过身,望着他哀伤的双眸,我浅笑。“明月般狂傲高洁,是我印象中的子维。”
“明天我就走了,对不起。”
“我知道你会走,只是不知道竟是这么快。任性的要你不要走的话说一次就够了。你别放在心上。”
“凌……”,他脉脉望着我,终于只是叹了口气。我微笑,抓住了他的手,“还记得我们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吗?再比一次。”
他哈哈大笑,蹲下身子。我趴在他的身上,他微微摇晃着站起身。
“是不是很重?”我笑着问。他摇头。我黯然神伤,如果是以前他必定会反唇相讥,而今他和我都知道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我们没有时间吵架,还怕吵了架没机会说抱歉。
我坐在树上,看着在底下喝酒的他。风过带来缕缕酒香。临风飞舞的纸张凌乱,执笔随心所欲地画下眼前看见的,心里想的。然后久久地望着那画,捂住嘴不让哭声溢出。
“凌,我一壶酒喝完了,你画完没?”
我还在发愣,他却是跳起来夺走了我手中的画。
“竹林深深,挂着白雪,那个林子深处玄衣人,是谁?是我吗?”他仔细地观画,话不断。我不敢说,作画之时,我心里想的手下画的都是那个他。
“子维,我下不去,搬梯子。”
“你就坐着吧。”子维居然拿着画走远了。我正愁着怎么下去,徐金福慌慌张张地找来了。突然还要去见陛下,我一跃而下,蹭破了下摆。
“公子,没事吧。”徐金福拉着我起身,拍着我身上的灰,我不好意思地干笑。“徐公公,刚刚有事忘了,现在还来得及不?”
“快些去吧。正好太尉找陛下有事,不然就是见你,一听说你不在,我都急死了,快来。”
我边走边急匆匆地吩咐,“派人找贤王,告诉他我去见陛下了,稍后再去找他。”
时间来不及了,我没换衣服就匆匆进了景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