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而走，他很高我必须要抬头望他。“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震惊。”
“末将不敢。”
“你有话尽管直言，你是子玉最信任的，也将会是我所依赖的。你若是都不敢说真话，我们怎么共事？”
“回大人，我只是很震惊你可以这么快恢复。那一刻，我看着你发狂，却在短短的时间里，可以这样清醒地站在我面前。我只是吃惊……还有佩服。”
“明显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现在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子玉之于我，就是我自己。爱，有的时候可以跨越一切，更何况只要我觉得值得就够了。我自所以能以这样冷静的态度面对你，面对他舍下的一切。是因为我答应过他……”
“大人，将军昏迷之前同你说了什么？”
“挥兵北上。”我开口一字一顿，“也因此我要你斩杀那些刺客。”
“挥兵北上？将军他……”
“歩将军，我对子玉这次的战略部署甚至是很多信息一点都不清楚。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大人放心，末将效忠于仁王。不会因为他身边有你而改变。”
这话说得我脸色煞白，他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和子玉断袖吧？无心里去解释，别开眼不再理会。走进帐篷，各位将军站起身拱手。“夜大人。”
一致的沉重，压得我的心隐隐疼痛。“你们不能这样低落，士气不振是会互相影响的。我不希望也不想看见你们这样子。坐……”
我低沉的声音想起，平静毫无波澜。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在紧张。“夜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我来只是想听听曾经子……刘将军是怎样部署的。”
“将军并没有具体说明。安趾根本就不是北朝的对手。若是桑植没有行动，拿下安趾是易如反掌。”
“若是桑植有异呢？”
“那样我们将两面受敌。”
我默默垂下眼眸，低语，“如果我们挥兵北上呢？”
“挥兵北上？夜大人还请明示？”
我提眼望着歩将军，他会意点头。“现而今我们挥兵北上一一攻破安趾的城池要远远易于直接绕到边界。”
“这样，各城百姓将遭受莫大的灾难。而无端而起的征伐，会被说成是屠戮。”
“安趾派来的人被我们斩杀，他们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
“桑植军队动向不明。若是我们挥兵北上，他们从我军后方迂回而来，我们将会两面夹击。”
我微微拧眉。歩将军轻轻扣着桌案，所有人噤声望向他。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现在我们没有时间犹豫，刘将军昏迷不醒。我们自然以夜大人马首是瞻。”
我缓缓靠向椅背，拉开一段距离足以将所有人的表情看清楚。我勾唇浅笑，“传令下去刘将军遇刺一事绝对不能外泄。”
“回大人，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三军之内无人不晓。若不是大人行事冲动……”
我垂眸，微笑依旧，似乎僵化了。“这位将军说得没错，是未央的错。”
“大人……”歩将军站起身，“各位将军，这件事不能怪夜大人，我们这么多探子却没有一个人打探到安趾的消息。我们才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我抬眼漠然望着发问的步将军，平静开口，“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回报朝廷的文书暂时不要上传，仁王受伤一事会牵动京都很多人的行动。其间厉害，我想你们也该清楚。”
“你觉得你们能瞒多久？”一直呆在一旁的师傅突然发问。
我定定望向众人，冷声道：“能瞒多久是多久。”我绝对不能让朝中之人知道，那样将会人心惶惶，太子那边必定放过这次机会。我人又身在安趾，京都之中只有爹一人在坚持。我绝对不能让爹有事。
“步尚书现在何处？”
“从安趾回北朝的路途之中。”
“出了安趾境没有？”
“回大人，没有。大概还有两三日路程。”
我无助回眸望着歩将军。“歩将军，你以为如何？”
“兄长有付所托。末将不敢护私。”
“歩将军，若是我一声令下，你我都猜不到你哥哥会怎样。他人尚在安趾。”
“大人，请恕末将直言，若是想挥兵北上，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我默默望着他，看见眼底那么隐痛。深吸一口气，我缓缓转身，“传令，拔营。”
“未央，你真的想好了吗？”师傅伸手拦住传令的小将军。我漠然点头。
“你知不知道，大军压境，安趾的百姓会怎样？”
我抬眼望着师傅冷声回答，“这是战事与百姓无关，甚至于守城的将士亦是我北朝之人。弃械投降我军亦不会赶尽杀绝。若是殊死抵抗……”我咬牙，迸出一句，“杀无赦……”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命令，将有多少人命，无辜地逝去。”
“无辜？安趾的野心岂是无辜？”
“未央，你现在可以派人去和安趾商量。不一定非要血洗安趾。”
师傅仍旧执着地拦着，我舔了舔干涩的唇，不怒反笑，“步尚书人尚在安趾，若是议和有用，那么今天是也不会发生。”
“未央……”
“师傅你不要再说了。”我冷着脸望着那小将军，“将军，传我令，快去——”
小将军一把挥开师傅，跑步离去。我望着师傅，低语，“师傅，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除非你收回成命。”
“师傅，我不能，我也不会。”
“未央，你可以要歩将军代你领军，为师只要你不亲自领军北上。”
我咬牙望着师傅，缓缓摇头，“师傅，我意已决。”
师傅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低喊，“师傅，未央请你留下来。”
师傅缓缓转过身，默默望着我，良久他笑了，笑得牵强，“我不能走，现在的你我若是不看着你，我不放心。”
“师傅，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明白了你也不会改变你的决定，不是吗？”
“师傅……”
“为师为你一件事，要你真心地回答我。”
我沉默地点头。“若是仁王没有受伤，你还会不会执意要挥兵北上？”
我心虚地别过眼，不敢肯定地回答说是。
“为师知道了。”师傅转身飘然离去。
“大人，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末将这就去准备，告退。”
“歩将军，请留步。”
他驻足望着我，“大人还有何事？”
望着他，我克制不住地心酸，眼眶潮湿，因为我知道他心底的痛。“你可以派人去护送步尚书回来的。我相信你手下的探子一定可以做到。不要害怕泄露军机，而放任不管。”
“大人，末将不能冒这个险。”
“你就这么没有信心吗？还是你宁愿冒着失去兄长的危险。”
他抬头默默望着我，抿唇不语。
“我只是不想你像我一样后悔。有些事明明是力所能及，却……”
“大人，末将明白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坦然道：“歩将军走好。”
他抱拳，转身走，披风扬起很夸张的弧度，猎猎飞舞的绚红一如他的决心。我紧握的手心麻麻地疼，忽视骨中痛彻的伤，为了他，要勇往直前。
走出临时的议事帐篷，向着自己的帐篷走去。距离帐帘十步远，那一滩殷红的血迹刺痛了我的眼。
有士兵跑到我身边，劝道：“大人，这里是行刑场，不堪入目，你快些请回。”
“他们的尸体怎么处理了？”
“埋了。”
“可有取下他们身上的信物？”
“有，有一些随身佩戴的木刻饰物。已经命人拿去大人的营帐。”
我默默点头，转身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停在厚厚的帐帘之外，抬手却始终不敢推开。蒙将军伸手为我掀起帘子，回头望着我。我愣了很久，呆呆望着他的手。
“大人，你不进去休息吗？”
我回过神侧身走了进去。身后帐帘缓缓落下，遮去了强烈的日光。我迈步向着床榻走去。
“子玉，我回来了。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你说的挥兵北上，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会放过伤害过你的人。如果我做错了，你不要怪我。”我蹲下坐在地上，下巴搁在床沿，痴痴凝望着他。
“他该喝药了。”师傅端着药盏走进，“你也是该吃点东西了。”
我站起身缓步走向桌子，抓起筷子，夹了菜，搁进嘴里，然后吞下。师傅叹了口气，“看你这样吃饭，我都觉得没胃口。”他说着端起药盏走向床榻。
“师傅，我来吧。”
“一样的，你给我好好吃饭。”
我乖乖地低头扒饭。身后不时传来师傅挫败地叹息声。我转身，看见师傅拧眉。
“师傅，怎么了？”
“他咽不下药，如何是好？”
我端过药盏含了一口，俯身抱起他，口渡给他。一口一口地喂下，我扶着他躺好。抬眼看见师傅神色慌张。
“师傅，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我没有忘记你跟我说过的话。在他这里，我的尊严早已丧失殆尽，但是……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