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困倦如水,两相交融绘成旖旎伤情。他沉默不语,直勾勾望着我。我无声地笑了,笑自己不到黄河心不死。爱的世界里没有退路,没有退让,我不想也不能退让,即使她已经逝去,可若是在他心里永远最爱的是她,我如何自处?不甘心屈居第二,做不到委曲求全。可以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但绝不可以不是他心里唯一的……
他始终不发一言,我默默垂眸。“子玉,我累了。”
他说,“那我陪你,记得明天有时间一定要陪我去,早春了,你答应过要陪我去的。”我默默闭上眼,无力地点头。真的很困,几乎睁不开眼。他低声说话,我却困顿得听不清耳边的呢喃。若我坚持一下下,我就不会错过他的答案,不会很久很久之后还对他耿耿于怀。
他的怀抱很温暖,我不舍得离开。枕着他的手臂入睡,梦中有人轻轻的吻着我的眼睑,梦中的我不自觉地绽放灿烂的微笑。
清早,在小银的催促声中惊醒。身侧的他支着手笑望着我。我急急忙忙抽回搁在他腰间的腿,起身。踩上木屐往前却被冗长的裙裾绊了一跤。手肘着地,疼得我呲牙咧嘴,泪光盈盈。
他抱起我,别开眼不看我,从他抖动的肩膀不难看出他笑得有多厉害。
“想笑就笑,憋着笑,省得憋出内伤。”
他很不给面子的大笑,我恼羞成怒,“你怎么可以这样,是你要我穿这衣裳,现在摔了你还笑我。”话出口,自己都觉得吃惊,什么时候我也学会了无理取闹爱耍小脾气。他却是笑得更猖狂了,末了还来一句,“一大早就有人斗嘴的感觉真好。”
我气得直瞪眼。他浅酌我嘟起的唇,笑道:“好……好……,都是我的错,以后再要你穿得这么美我就一直抱着你,保证不让你摔倒。”
我恨恨转过头,恼怒道:“没有下一次。”
他压抑的笑声低沉,散落的发滑过我举起的指间,我双手拽住。他低呼疼,手一松又紧紧将我抱紧。一瞬间失去支撑的感觉,心悸——我搂着他的脖子,声音不由的带了些哭音。“不要吓我……”
“未央,未央……你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他抱歉,用力将我抱紧。吸吸鼻子,我闻见了他的不安,闻到了他身上令我安心的味道。换好朝服,我们携手出门。守在外头的小银曲膝福身。“仁王,公子。”
子玉抓起我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慌张要抽手。却听见他略带怒气的话。
“我会一直牵着她的手。”
话未尽,他扯着我往外走,我回头不解地望着小银。她别过头不看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我快步跟着他,气喘吁吁,“子玉,发生什么事了?”
他放慢脚步,轻轻将我带入怀里,搂着我走着,低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我的手。“没事。还可以像现在一样牵你的手,我很庆幸,再不会放开……”
我拧眉,“小银和你说什么了?”
“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错了。如果我错了也承担,你是不是会给我另一种选择?”
言犹在耳,那一日我问他,如果我错了也承担,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重新选择?泪毫无预警地滑落,那一日刻骨的痛依然还清晰,我泪眼望着交握的双手,失声痛哭。
“未央,对不起。”他随我蹲下,轻扶我的肩,小心翼翼为我拭泪。子玉,多想提起勇气问你,那一日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是始终不敢,怕你一如既往的犹豫。你的犹豫让我一次又一次灰心丧气,我为你展现笑颜的时候,其实心底在哭泣,你可明白?我贪图你的柔情,即使遍体鳞伤。而今我却开始迷茫苟延残喘究竟有何意义。
“子玉,我从没想过要你选择,我知道我不能,我只是想陪你走下去,也希望你陪我走下去,无论以后会怎样……”
他抓着我的手在在脸颊上磨蹭,无言的亲昵。“未央,无论多难我们都会在一起。”
“这可不可以算是你的承诺?”我漠然望着他,无数的过往让我害怕,让我不敢再期待。他笑颜如春风醉人,低头从颈间掏出了一个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霎时,泪如泉涌,是我的平安扣。那一日我要他一个承诺,以此为证,他原来是放在心上了。虽然要他的许诺的时候没有期待,可如今它就在眼前,带着他的体温,散发着迷离的光芒。我哽咽,“你一直带在身边?为何我从来没看到过?”
“一直藏在我贴身的锦囊里。”
“那为何……”我戳了戳他的领口。他浅笑贴着我的耳,低语,“那是因为我要将它放在我的心口。”
“心口。”我低头拭泪,感动得糊里糊涂的。
“未央,对不起。一天一夜够我仔仔细细地想清楚,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除了江山除了她?”
他深深叹了口气,俯身将我揽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肩。“未央,江山我势在必得,你知道。而她已经走了,我不能忘了她。”
“忘不了,至少她可以不必再是禁忌。”我伸手推他,退后一步看着他。“没人可以提她,为什么?”
“未央……”他口气不善,我却已无力去追个究竟。张开双手抱紧他,深深吸了口气,“你对权势的执着,就如同我对你的执着一般,我理解。指点江山,坐看江山都有我陪着你。以后我们之间以后不再谈她,也不再谈情不说爱。我会永远陪着你,以你谋臣的身份。你不用担任何心,我许下的承诺,不会改变。对不起……”
放开手的时候,心里脑里都是空落落的。之所以可以镇定地转身走,是因为痛过之后爱过之后我不后悔。说对不起,是我感到抱歉,他心里有我,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谈情不说爱不闻不问是我对自己最后的仁慈。我不想不放过他,不放过自己。
弯腰进马车,侧头看见那头的他扶着车辕默默望着我。我扬唇浅笑,用自己坚定的微笑告诉他我的决心。我之所以可以笑对他是因为我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至少不用再去计较得失。我的心里至少可以好过一点。抱着不会在一起的觉悟,很痛很决绝很清醒。应付朝事已经很累了,加上他我怕自己会崩溃。
走上那条通向朝堂的白玉石阶,他在左我在右,二十几的石阶,走了不知道多久,尽头他缓步向我走近。我装作没看见,侧身走向殿内。眼角余光看见他伸出的手,长袖在空中猎猎飞舞,玄色的飞龙在我眼角消失。相对而战,他默默凝望着我。他眼里一抹心酸让我不自觉地低头逃避。浑浑噩噩,突然听见徐金福喊我,我愕然回神,恭敬上前请安。“臣在——”
“未央意下如何?”
“回陛下,臣定不负所托。”
“很好,魏太尉。未央是个文官对于监军一事不甚了解,你有时间指点一二,他此去朕也是甚为担心。”
“陛下,老臣相信公子的能力……”
魏太尉尚未说完,子玉上前一步打断。“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说……”陛下有些倦怠地扶着椅背,声音依旧沙哑,身体不见起色也没恶化,心也放宽不少。回过神来我望向子玉,他回头望了我一眼,抱拳道:“父皇,儿臣请旨带兵。”
“仁王——”歩将军急得上前一步,“不可。”
他只是微微侧头,在这头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不见他的眼神。我只看见歩将军沉默低头,退回原位。一时满朝文武再无一人吭声。
“陛下,不可。仁王乃是皇子,金躯不能有半点损伤。臣以为……”
“魏太尉,你认为本王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战场变幻,一切皆有可能,若是有个损伤……”
“魏太尉,本王十二岁就开始征战沙场,血雨腥风里走过,你认为本王会怕?”
“臣不是这个意思,今非昔比,仁王你好不容易有段日子可以在京都休养,这次完全可以由歩将军……”
“歩将军是我的副将。”子玉冷冷望了魏太尉一眼,他为摇头退了一步,回头面对陛下。“求陛下定夺。”
陛下轻微的咳嗽声响起,片刻一声长叹过后,传里陛下微弱的声音。“容朕想想。”
“陛下,此次去安趾,仁王带兵恐有不妥。”
突然传来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之间霍都尉折袖拱手前襟。
“霍都尉何出此言?”子玉怒目而视。他却是悠然自在地笑,“仁王过世的王妃可是苏侯的嫡系长女,苏侯对仁王……大家心知肚明,我就不用多说了。”
子玉一时语塞,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咬牙别过头不去理会。
突然北皇震怒的声音传来,“子玉,朕命你领军。”
“陛下三思。”魏太尉着急。陛下拍案而起,“就这么定了,退朝。”
说着北皇甩袖离去。看着北皇震怒的脸,想起霍都尉莫测高深的笑。我移眼看着霍都尉,他挑眉望着炫耀地笑。我冷笑,这招欲擒故纵真是精彩。陛下若是不答应让仁王去,那就是怕了苏侯,一句话*得陛下震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我抬眼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何非要出此下策。我可不可以私心地希望,他只是想陪着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