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安趾的降书送到，我关了门，拒绝一切的语言，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人，我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开一扇窗，守在床前，支着手望着他。静静守候着，脑子里却是一团纷乱。桑植突然撤兵，我还有必要再战吗？安趾如果来求和，我该怎么做？
我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喃喃自语，“子玉，你要我挥兵北上，现在我没了理由，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局面会勾起我心底最阴暗的想法。我不能……我不能……”泪水滑落，滴落在他的眼睑，泪眼朦胧里我看见他的眼睑微微扇了一下。我擦干泪，他依旧沉睡如初。
“子玉，你快醒来啊，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我答应，那是不是依旧还要和亲，如果我不答应，还要多少人将要丧生。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
“凌……”子维轻声地喊，我猛得站起，松开了子玉德尔身，垂眸拭泪。继而转过身默默望着他，“子维，你来了。”
“你为何？”
“子维，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望着他低低哀求。
“凌，你不要这样，听我的话，不要再打下去了。再下去，与双方都无益。”
我默默望着他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散落，越是慌张就越是停不下。从来没有过的无措，从来没有过的艰难抉择。我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子维着急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凌，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子维我该怎么办？”流泪不是为了任何只是连日来的压抑，让我没有任何可以宣泄的机会。连日来的压力让我的神经紧绷，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事到临头却又不由自主地害怕，终于是无法不惧怕。希望剩下的最后一丝的犹豫化成泪流出，坚硬那不够勇敢的心。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动作，他轻轻抱住了我。
“未央，安趾的和书已到，只要你一句话，这件事就让我帮你解决。好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哭着便开始打嗝，甚至有些慌乱。“我只是想哭，你……别管我……”
他伸手将我揽入怀里，轻轻安抚，“未央，你就哭个尽兴，这些日子……”突然之间子维厉声喊了一句，“凌……”
“嗯。”我慢慢收住了哭声，我依旧打着嗝，“子维我没事了，谢谢。”
“不……凌，是四哥……”
“子玉怎么了？”我吓了一跳猛得转过身，看着半坐起来的他。因为骤吓而张大的眼，突然之间狂喜，我几乎不能自制。于是我忽略了他淡漠疏离的眼神。我扑向他，捧着他的脸，看着他舍不得眨眼。“子玉，子玉……”我喊着他，他不应。越喊越心慌，多怕只是幻觉，我回头看子维，他望着我眼神复杂。我没有空理会，张嘴欲问。却突然感觉腰间一紧，落入温暖的怀抱。枕着他的肩膀，泪水如雨，“子玉，你醒了，知道吗？你再不醒，我……”
我松开他，痴痴望着他，多么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当我的手触摸到他的脸庞，他反手扣住，低头吻住我的唇，熟悉的味道，霸道带着丝丝倔强。浑然忘我。直到他松开了我，跌倒在床，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煞白，冷汗滴滴。我这才想起他刚好，回身只见子维不知何事已经离去，我来不及多想，奔出门，大声喊师傅。师傅从那头匆匆赶来，我扯着他就跑，“师傅，子玉醒了，你快去看看，快啊……”
“未央，你这样扯，我这把老骨头哪里受得起。”
师傅替子玉把脉，暗自摇头，“醒是醒了，但是还需要调养，若是稍有不慎你的手臂以后就废了。”
“是吗？”子玉淡漠地扫了一眼肩上的伤疤，“如果好好调养就不会了？”
“这个，仁王你不能着急，可以慢慢调养……”
闻言，我别过脸，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是我的错，因为我才这样，若是子玉的手真的不能再拿剑，该如何是好？
“未央，你去把药端来，我替他针灸，活络一下经脉。”
我默默望了他一眼，他冷然别过头。我以为他是介意自己的手，心里更加酸楚。转身出门，却听见他低低喊道：“不要走……”
我回过头，却看见他微微拧起眉不看我。出了门朝着厨房走去，绕过回廊看见了那依靠在石柱上的子维。他缓缓站直身望着我。
“子维。”我勾唇浅笑，继续向前。擦肩而过，他抓住我的手臂。
“怎么了？”
他咬牙切齿，“你和四哥，怎么回事？”
“子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不想隐瞒，我和子玉……一如你所看见的。”
“我所看见的？我看见你和他……你居然和他……”
“子维，我知道一时之间你很难接受，但是你知道我不过是个女子，所以这并不是不可以的。我只是……只是……情难自禁。”
“好一个情难自禁。”他猛得甩开了我的手，“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二次瞒我事情。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拼命摇头。“没有，真的没有，请你相信我，以前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叫我如何说出口，你知道了，却是连日无书，我……”
“凌，你知道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继续留下来吗？”
“子维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让你太生气，我没有资格要你留下来，可是……”
“四哥醒了，你不需要我了，是吗？”
“不……我需要你，从来都是。从小到大我的身边一直有你，我只是太习惯，没有学会珍惜，对不起……子维，真的对不起，原谅我。”我着急抓住了他的手，低低恳求，“不要，不要生我气，你可以打我骂我，不要不理我。”
“打你？骂你？你认为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吗？你知道我从来不打女人的。”他不禁打住，叹了口气，“凌……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你去吧。”他缓缓推开我的手。仿佛有什么在我手心溜走，硬生生的疼。我们之间真的回不去了？再没有纯粹的友情了，有的是被我伤得伤痕累累的心，我该怎么弥补？
“子维，求你，不要离开我。”即使是人走了，心还是挂念着的，我恨我自己怎么舍得如此伤他。
“凌，不要对一个男人说不要离开我这种话，会让人误会的。”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我望着他，希望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他别开眼，默默垂眸。小银端着药盏走来，适时化解了那沉默的尴尬。“公子，这药……”
“给我吧。”我端了药转身回房。临走前，我回首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匆匆收回目光不看我。心里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了。
端着药，轻轻坐在榻前，勺了药喂到他嘴边，他垂眸，一脸厌弃。我笑，“原来你也不喜喝药，我有准备嘉应子，你等等我给你拿？”
“谁要拿东西。”
“你小子中气十足吗？这些日子，每日未央为了替你喂药，可喝了不少……”
“师傅……”我低声呵斥，“专心一点，你拿得可是银针。”
“你都好意思喂，还不好意思让我说。”
我回头狠狠瞪着他，这是想报那一日的顶撞吗？师傅淡然地收好了银针，起身离开。
“子玉……”勺子已在他唇边，他却是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你往日是怎么喂我的，现在也怎么喂。”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干笑掩饰，“就是这样喂啊，还能怎么喂？”
“不要骗我。”他抓住我的手，我闪避不及撞在了他的肩上。听见他一声闷哼，我吓得赶紧叫师傅，却被他的吻硬生生打断。我着急，推开了他。“子玉，你的伤口……”
“喂我喝药是你的责任。”
“我……”低头看着那黝黑的药汁，就要凉了。我将手伸到他脑后，含了一口药，俯身微张开口渡进他嘴里。他的舌突然闯入，纠缠不休，我一慌，药汁倒流呛到了。很难受却咳不出啦，他的吻霸道，而我却呛得眼泪直流。猛得推开了他，我趴在床沿不停地咳嗽，几乎要咳出血来。不知过了多久，我缓过气来，用衣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抬头望他。他靠着床，默默望着我，看见我之后默默别过眼，端起了药盏，一饮而尽。
“我要见歩将军。”
“你才好……”我刚想说不，却只见他搁下了药盏，便笑道，“好啊，只要你以后乖乖喝药。”
他无言看着我的双眼满是疑问，这眼神让我不由自主的害怕。
“子玉，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未央，你是我的。”我没有细想他的话，只知道他一如既往的霸道。以为一切依旧，却不知不觉间我们两个已经隔得很远很远。他的心思，他的话，我的心思，我的话。已经不是以前的心思，不是以前的话了。
“傻瓜。”我羞红了脸，转身走，“我去找歩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