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起一室的熏香,我轻轻地撩拨。缭绕细烟在我五指间游转,我侧首支着头望着禁军统领。 “统领大哥很有本事吗?可以劳烦霍都尉,怎么?我要的奏章呢?”我向他摊开手。“拿来啊——”
他拧着眉上前递了竹简给我。我一翻开,一时间肠子都打结了,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可笑。我不知道原来有人这么搞笑,竹简上空无一字,画了几个人,打了几个叉叉。我忍笑忍得我嘴抽筋,说话都哆嗦,“什么意思?”
“属下派人各打三十大板,可是属下是个莽夫,大字不识一个,我又不敢告诉别人这件事。”
“你不敢告诉别人这件事?那霍都尉那边……”
“昨夜伤的那几个里边有……有……霍都尉的外甥,是他让我带着长经验,以后好……好……”
“好?好什么?”我将竹简甩给了他。“莽夫,有勇无谋。人家是利用你,以后有机会踩着你上位。”
“什么?”他挠了挠头,“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我白了他一眼,都说他有勇无谋了,他还跟个傻子似的。“以后要罚人,就不要打人了,让他们去暴室做体力活,不要浪费。你这次的处理方式我很满意,至少证明你是秉公办理的。”
“多谢大人。”他有意无意地挠着头。我笑得摔到地上,好容易笑够了。
我站起身,淡定地开口,“我已经将这事告诉过步将军了。所以你也不用为你的下属隐瞒了,没事了。”
他睁大眼看着我,突然嘿嘿笑了,“多谢大人了。”
“以后不要太罩着你的下属,他们有错也别想着替他们求情就能少些皮肉之苦。告诉他们有时候他们一时的意气会让他们丢掉性命。那么晚还敢在街上骑马的,怎么可能是平常百姓。”
“大人,请大人恕罪。”他抱拳恳请。我无奈地笑了,“你不要这么担心,我无意要追究,我只是教你常识。别以后得罪了别人,我不希望有一天你要跟别人说‘饶命’啊。”
他似懂非懂地望着我,然后他一拱手,“多谢大人提点。”我无奈地想他反应怎么这么慢。我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以后好好管教下属。”
“多谢大人,那我就告辞了。”我坐在地上,扶着椅子。他走了几步又回头伸出了手,“大人我扶你起来。”看他的表情我猜到了几分,“认为我很怪吧?”
“不……不是。”他窘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我再次示意他可以走了。他挠了挠头,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无奈摇头,这人还真是单纯。小银这才端着茶水走来,两人眼看就要撞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开口,茶水就这样浇了他一身。我再次笑翻了。“小银带他去换衣服。我……我肚子痛。”
他走得时候将竹简留了下来。于是我便顺手将它搁在了桌子底下。出了花厅,回秋苑的路上,却看见了换了衣服出来的两人。两人有说有笑,见到我同时来请安。“小银代我送送大人。”说着擦身走过,突然想起不知道他的名字,回身问道:“还未请教你高姓大名?”
“王京伟。”
“王大人慢走。我命人备了马,你走路来的?怎么没有马?”
“那个……那个……”
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我笑道:“既然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请……”
“不是的,大人。来的路上急了,骑马扰了民。”
“如此啊,那你小心了,今日让你久等抱歉了。”
“大人也是有公事在身。”
“客气,以后有机会小酌几杯,邀你再叙。希望不再是不愉快的事。”不知为何,也许是一见如故,也许是他的傻让我放松大笑,许久没有过的轻松,一切都让我觉得他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他莫名其妙地望着我。“多谢大人。”
我望了他一眼,嘴角一扬,他又是挠头。我暗笑微妙的笑容,我没指望他懂。目送他走远,我伫足站了很久。
滴着水的屋檐,水花滩在路边,我撑着伞站在雨里站在,却犹豫着裹足不前。
“公子,是来喝酒的吗?怎么不进来?”老板娘出门倒汲水看见我冒雨来招呼。盛情难却,我信步踱进小酒肆。却撞见了董大哥。他笑,“你小子一杯酒就喝不了怎么也来这里?”
我笑而不语坐下,倒茶喝。
“董大哥,我想离开京都。”
“离开京都?去哪里?做什么?”董大哥半醉半醒,痴笑着举起酒杯。“再说,你位居吏部尚书,多少人一辈子都不定有你这样的福气。”
很久没有下雪了,入夜了雨渐渐凝结,这一夜仿佛是回光返照,雪下得很大很大。我躲在屋檐下,伸手去接,落入手心的洁白,马上就被体温消融了。
“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吧,来得这么仓促。”
我缓缓摇头,“谁知这会不会是最后一场,初雪是可以确定的,但是最后一场,谁敢断言,下雨下雪听天。”
“是啊,所以人们总是相约初雪的时候干什么干什么,却没有人相约最后一场雪的时候。”
心里一阵揪紧,泪花隐约,热茶在手中渐渐冷却,我才笑着说:“那样的两个人注定是无法相遇的。”
“错,只要有一个人场场雪都去,那么注定会遇上的。”
“可是,如果他想也许等等还会有一场呢,这么等下去,终于错过了最后一场。怎么办?”
“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想这些干嘛,约在初雪不就好了。”
温着的酒散发着醉人的香,鬼使神差地我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醉意盎然,我侧躺着,支起头,笑望着董大哥。
他望了我很久,犹豫着搁下酒杯。“我做的事,你怎么看?”
“你在犹豫。”我微微抬眼,“我想知道你究竟愿不愿意告诉我?”
“其实,仁王曾经问过我怎么处置马潮州。我因为留下后患,所以……”
我用手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颤着食指指向他。“是你做的?”
“本来是一箭双雕的事。”
“所以子玉也没有阻止你?”
“仁王他不知道,只是出事之后他隐约猜到了,是我。”
“他不知道?”我的直直掉下,手心狠狠砸在了席上,有竹片割到,渗出点点血。董大哥坐近,抓住了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看了下。“怎么这么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