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双喜临门
汪宛夫2023-06-28 09:3010,777

  官场上的潜规则多不胜举,就拿领导的批示或决定来说,“缓一缓”往往就意味着彻底否定,彻底否定的事对外往往宣称缓一缓或暂缓。暂缓的说法让人听上去比较好接受,可是,如果你认为暂缓就意味着接下去还有戏,那八成会让你望穿秋水、遗憾终生。因为人的一生并不漫长,官场上的事缓上一缓,眼睛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等到事情有了转机,枯死的枝头绽新绿,大约只是在你的梦里,或者下一辈子。

  娄满家每天早晨透过阳台的窗玻璃望着外面空荡荡的马路,纷飞的落叶,心里一阵阵地陡生寒意。他预感到,政治的冬天将笼罩着他的后半生,而他还将继续挣扎在政治的氛围里,以一个市府办主任的腐朽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他仍然将每天微笑着为领导服务,负责迎来送往、陪吃陪玩,但内心里所有的笑容,所有的花朵,所有的春天,都已在一夜之间枯萎凋零。

  死了母亲的徐庶,曹操要,孔孟章不要。

  一个对自己的未来没了念想的人,将不再会有灵感和生机,不会给上司贡献有益的政治智慧。

  如果不能换人,就得换脑。如同给临死的人做人工呼吸、电击治疗,孔孟章开始给娄满家描绘新的蓝图。

  他敲着娄满家的桌子,狠狠地说:“这事儿没完!他想这样玩死我们,没这么容易!”

  “现在还有什么招呢?”娄满家叹了口气,目光呆呆地对着墙壁。

  “你放心,我会去找省里领导说的。反正也只是缓一缓。”孔孟章耐心地劝说,耐心地打比方。“不是说不给糖吃,是迟两天给。早两天是吃,迟两天也是吃,咱们别性急,不在乎这两天。啊?”

  娄满家抬起头,朝孔孟章翻了翻眼。

  孔孟章发现,就像快死的鲤鱼,那双眼睛翻得很无力。

  “还有一招,就是继续和他们干到底!”孔孟章认为,斗争也能唤起一个人的生机。哪怕是一个垂死的人。在斗争没有结束,使命没有完成之前,好斗者最后将息的一点生命,往往会本能地向前延伸。

  果然,娄满家的身体里突然输进了一点生气。他转动了一下眼睛,对孔孟章道:“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很可能就是郝束鹿勾结其他候选人干的,目的是让我退出竞争,然后把位置让给他信任的人。”

  “就是,只不过我们没有证据,不能指证他们罢了。”孔孟章点点头,对娄满家增添不少了信心。“否则,我们马上就可以动手对付他们。”

  “郝束鹿不是在您面前提到过其他一些候选人吗?”娄满家提醒道。“在背后耍阴谋的人,肯定就在那些本来可以被推荐,但最终没有推荐上的人当中。”

  “他提到过的人不只一个啊。”孔孟章皱着鼻头,表情严峻。“郭西县的县委书记涂泽北,交通局的局长钱袋子提得最多。郭西县长何柳科也提到过,但那是装装蒜的,根本就不可能。何柳科也不会做这种龌龊事。”

  “涂泽北和钱袋子两个人比起来,可能性最大的还是钱袋子。”娄满家分析道。“涂泽北地处偏远小县,最想的还是到城里来干个局长,而且希望到好一点的部门;可钱袋子就不一样了,他以前干过县长,现在又占着最好的一个部门,听说老是到处给人送钱,一心一意想干个副厅。”

  “你说的有道理。”孔孟章眼望着窗外,陷入了深思。“涂泽北和钱袋子都到我这里来跑过,也提过今后个人的发展目标。但比较而言,钱袋子的欲望更强,在我这里退回去的钱,就好几十万了。其他地方,我还真不知道他砸下去多少。”

  “肯定是钱袋子干的。”娄满家愤愤地道。“这种事,总不可能由涂泽北和钱袋子两个人商量着干,利益没法分摊,自然没法合作。显然,钱袋子认为自己上的可能性更大,才会对我下黑手。”

  说到这里,娄满家想到一件事,突然问道:“对了,我被省里刷下来后,名额是不是由钱袋子顶上去了?”

  “那倒没有。”孔孟章道。“这事还挺复杂的。听说,上面确实有让钱袋子顶替你的意思,但也有其他领导说了钱袋子的不是,好像也很悬,只是省委常委会一直没开起来,还拖着呢。最新传的消息是,其他地市将会调一名干部到我们霍家湾来任宣传部长。如果这样,我们这个名额就可惜掉了。”

  “那钱袋子会甘心吗?”娄满家在窃喜中闪烁着不安。“他不会甘心吧?”

  “那当然,据说他这两天还老往省里跑,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孔孟章说。

  “好啊,……”娄满家略有所思,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他打电话找了不少人,有的还让他们到办公室来面谈。在政府办的同事们看起来,似乎娄满家忘记了仕途上的失败,重新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有个老同志到政府办来办事,望着娄满家风尘仆仆的背影,夸道:“这个小娄同志啊,经得起风浪考验,素质不一般。”

  中饭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满头大汗地跑上楼,钻进娄满家办公室。

  他叫阿棒,是娄满家一个朋友的侄儿,前些年是在他的关照下才进市行政审批中心工作的。

  阿棒兴奋地问:“娄主任,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娄满家长叹一声,冒出这么一句。“阿棒,我想让你搞些素材,我要派点用场。”

  “什么素材?”阿棒以为娄满家想写小说。他知道娄满家的文笔不错,但他实在不知道行政审批中心还能够为他写作提供什么素材。他觉得,他所在的单位是所有部门当中最无趣、最枯燥的。

  “这事一定得保密,你做得到吧?”娄满家吩咐道。

  “还得保密?”阿棒额头上的热汗,突然降温,感觉到冰冰的。

  “是的,我知道,你那里经常接触一些单位的财务账目。”娄满家道。“而这些单位的财务从账面上看,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仅仅是阿拉伯数字,要按国家的政策来要求,那就有不少问题了。我希望你回去后,好好帮我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账目是有问题的,然后把资料复印给我。”

  “这就是你说的素材?”阿棒问。

  “是啊,我有个朋友,他想写点东西,急着要用。”娄满家不紧不慢地说。“但这事得保密,要是让人家知道了,到时候会对你自己不利。”

  “我有数了,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阿棒说。“但是,您能不能说具体一点,您究竟需要哪方面的账目?”

  “具体一点说,我需要交通局的;再具体一点说,我需要交通局长的。”娄满家的脸阴阴的,却露出一丝笑意,让阿棒觉得很不友好。“你回去查一查,看看他平时开支方面,有没有哪次的数目比较大,理由比较荒唐,不太经得起推敲的。”

  “这肯定会有。”阿棒说。“我经手过的账目多了,可以说每个部门都有。现在每个部门都是一把手说了算,用钱大手大脚的,大家常有议论,但也没人去管这事。”

  “好!”娄满家有些兴奋了,道:“那你回去后,认真地查一查,一定要查几笔出来给我。记住,一定要保密!”

  “我知道了。”阿棒说。

  娄满家把阿棒送到门口,见旁边没人,又轻声道:“一定要……”

  “我记住了!”阿棒忙回答。

  一周后的晚上,孔孟章和娄满家都在亚热带陪省里的领导喝酒。酒过半巡,秘书过来耳语,道:“网上又出新闻了,钱袋子成了新闻人物。”

  孔孟章一听钱袋子出事,觉得里面有些戏文,便将秘书拉到外面,细问一通。秘书说:“刚刚有人报告,说各大网站上都出现了钱在娱乐场所公款消费的帖子,点击量非常高,网民们反响也很强烈,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说具体一点,什么消费?”孔孟章觉得秘书没有说到重点。

  “是这样的,大约是在半年前,钱带人去香歌夜总会消费,而且不是一天,可能连续有十几天,每天晚上消费都好几千,一共有好几万。”秘书说得很轻也很急,有时则断断续续。“这次不知为什么,这些消费账单都被扫瞄后在网上公布了,而且公布得非常详细,什么洗脚呀,按摩呀,唱歌呀,点心呀,居然连小费都有。最关键的是,每张发票上,都有钱签的字。”

  “他是一把手,干嘛签字?”孔孟章清楚,现在市里早已推行一把手不直接分管财务制。“按理应该是办公室主任签字的呀?”

  “是啊,听说那段时间办公室主任出差去了。”秘书往旁边张望了一下,轻声道。“他带去的人都是上面的领导,开销就大了点,全都自己签了。”

  “好,有数了,这事啊,先随他去。”孔孟章略有所思地转过身去,继续陪省领导喝酒。他朝娄满家看了看,娄满家却盯着秘书,似乎他已心知肚明。接下来,两人敬酒的热情高涨,显然,钱袋子事件不啻给今天的晚宴赠送了一瓶茅台,大家的酒兴更浓了。

  把领导陪好以后,孔孟章把娄满家拉到亚热带楼下大厅的小包间里喝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满家,这次钱袋子的新闻事件,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知道,我也是刚知道。”娄满家爽快地说,似乎已经把前段时间在政治上的失落感统统忘记了。“原本想向您汇报的,省领导一直在您身边,我没找到机会说。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一点公款消费嘛。”

  “满家,你说这事……”孔孟章不知道该不该问:“你有没有……”

  “没有,根本没有的事。”娄满家果断地道。“我怎么会去碰这种事呢?市长,您放心,这事闹得再起劲,也扯不上我。”

  “你小子!”孔孟章用手指了指娄满家,笑道。“政治上越来越成熟啦?其实,这事我还真不想知道。”

  第二天,网上的议论频频出击,如火如荼;霍家湾市党政机关以及社会各界,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下午,郝束鹿召集两位副书记开了个书记办公会议,并请纪委书记和宣传部长两位常委列席,商讨网上突发事件的应对之策。

  据纪委初步调查了解,以及交通局上报的材料,所谓的公款消费只不过是交通局接待省里一个交通工作检查组的正常开支。因为检查组在霍家湾呆了十几天,他们就接待了十几天。只是每天晚上都搞娱乐,传到外面确实不太好听。而据交通局领导报告,由于那几天办公室主任正好出差,接待工作由办公室副主任负责,最后由局长签字。至于局长本人,只出面陪同了一次,其他一些娱乐活动他本人并没有参加,只是履行了签字手续而已。

  郝束鹿说:“既然问题基本了解清楚,我们应该马上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具体由外宣部门负责,把事实向外界作如实公布,尽快把舆论平息下去。”

  新闻发布会召开后的一天,全国各地报纸马上刊登了霍家湾市交通局的解释。由市委宣传部联系过的几家主流媒体,对霍家湾市委和市交通局的快速回应提出了赞赏,认为此事事出有因,而快速应对媒体疑问体现了执政方式的进步、执政能力的提高。

  当然,仍然有一些媒体发出质疑,认为市交通局局长在这当中所起的作用值得怀疑。这次所抛出办公室副主任,很可能是个替死鬼。

  几天后,各地来霍家湾的记者还有一些,网络更有一种穷追猛打的势头,但相比前段时间,这种势头在不断减弱。

  过不了多久,火就慢慢小了下去。

  郝束鹿对市委宣传部包括外宣办所作的工作非常赞赏。部长是郝束鹿一手培养的,据说将提升到某市担任专职副书记,将来前程远大。在最近召开的一次市委常委会上,郝束鹿当众表扬这位部长:“我们霍家湾市在舆论宣传方面所作的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这次应对网络舆论事件,迅速及时,应对得体,效果很好啊。”

  孔孟章听了有些难受。同样的网络舆论突发事件,为什么上次娄满家那次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宣传部门为什么没有发挥很好的作用?为什么这次钱袋子的事一出来,宣传部门就发挥作用了?究竟是娄满家的问题太严重,还是钱袋子的事太容易捂住?

  不过,在这种会议上,他也没兴趣公然反驳郝束鹿的观点,更没必要对即将调离霍家湾、高升市委副书记的宣传部长提出批评。于是,他貌似表扬地附和道:“是啊,经过几次事件一闹,我们宣传部门经验越来越丰富,能力明显提高啊。”

  郝束鹿没听出孔孟章的言外之意,而是顺水推舟地继续表扬道:“你们听听,孔市长也很满意是吧?我建议宣传部门好好搞个总结材料,上报给市委和省委。这方面的经验,可以在全省推广嘛。”

  孔孟章想,推广个屁。这种处理办法毫无新意,只不过是暂时糊弄过去罢了。万一还有人挑事,说不定交通局的事没完呢。

  正想着,市委办主任敲了敲门,走到郝束鹿身边,耳语了一阵。

  主任的意思是不想让大家听到。可郝束鹿觉得没必要,于是,他咬了咬牙,左眼连续皱了好几下,扯开嗓门道:“什么?交通局又有新的发票上网?”

  主任看了看其他常委,脸色不太好看。

  “快说啊,都是些什么发票?”郝束鹿问。他觉得,这种发票没必要在众常委面前保密,迟早大家都要知道的。

  “这次公布的发票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交通局接待上级领导在娱乐场所的消费发票,而这次是交通局钱局长到金阳开会的住宿发票。”主任说。

  “这住宿发票,也值得上网公布?是不是数额很大呀?”郝束鹿问。

  “也不算很大,每张发票也就五六百块。”主任说。“关键是网上发布的标题,说霍家湾市交通局局长到省里开会,一个晚上开出三张发票。”

  “一个晚上开三张发票?”郝束鹿愣住了。“真的假的?”

  孔孟章掩饰住内心的兴奋,冷静地插嘴道:“这事宜快不宜迟,得马上派人调查清楚。”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看了看身边的纪委书记和宣传部长,道:“既然咱们处理这事已经有经验了,也别过于担心害怕。纪委马上派人调查了解,宣传部门继续观察网络舆情,随时准备好应对之策。”

  郝束鹿接过来道:“对,就按孔市长说的办。”

  完了以后,郝束鹿走出会议室,到自己办公室里拿起电话,扯着嗓子道:“你是怎么搞的?一个晚上开三张发票?这都怎么回事?怎么又给人网上曝光啦?你究竟还有多少乌七麻黑的事情?赶快给我说说清楚,少给我添麻烦。”

  “三张发票?又上网啦?”看来,钱袋子还不知道这事儿。“好的,我马上了解一下。我自己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我让办公室帮我查一查,查清楚以后再向您报告。”

  次日,各地报纸迅速报道了霍家湾市交通局局长一晚开三房事件。早上一上班,孔孟章就翻开了《京华新报》的地方新闻版。其中标题中出现“一晚开三房”的,说的自然就是本地的事。孔孟章看完标题,先看了看末尾处,落款是“本刊记者仲位伯”。这个名字好熟悉。他就是该报驻岭西记者站站长,以前霍家湾市发生的好几起事件,都有他插足的身影。因为霍家湾离省城比较近,报社加大了宣传和发行力度,该报在霍家湾市有较大的发行量。

  这篇报道说:

  有网友日前发帖“曝料”:岭西省霍家湾市交通局局长钱某在省城金阳开一天会,却开了三家宾馆的发票,总计金额达一千七百元。帖子还附了这3张发票的照片,引起了网友的强烈反响。帖子说:“去年X月X日,岭西省霍家湾市交通局局长钱某在金阳三家宾馆各开了一个房间,3张发票尤以金帝大酒店金额最高,房费高达850元。但查遍金帝大酒店都没这个房价,据该酒店服务人员透露,入住其酒店如有其他的消费也可以打在房卡上。记者昨天以消费者身份打电话到金帝大酒店询问得知,该酒店挂四星,单人间标价一千元,通常在打四五折后的价格也就四五百元。因此,不知道该局长这850元的发票是如何开出来的。而霍家湾市交通局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则称,他们局长到省城汇报工作去了。当记者要求他提供局长的电话以便联系核实时,被对方以“我不知道”为由拒绝。霍家湾市委宣传部一工作人员称“这是一件小事,请不要炒作。”

  在郝束鹿的直接关心下,市委宣传部(外宣办)和市交通局的主要领导开了好几次会议,最后形成一个新闻稿,经郝束鹿同意后,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

  于是,接下来的各地媒体包括《京华新报》上,就出现了这样的新闻:

  岭西省霍家湾市近日公布了“市交通局局长一晚开三房”事件的进展:去年X月X日,霍家湾市交通局局长钱某在金阳开会,其司机贾某未经请示,以局长钱某的名义先后在3家宾馆开房。经查,钱某贾某各住一间,正好贾某的朋友也在金阳出差,贾某也帮他开了一间。其朋友所住的,正是金帝大酒店,该房标价一千,打五折后为五百,商场消费三百,方便面五十。所有这些开支,贾某全部都以局长钱某的名义结账,违反有关财务规定,现已责令其按差旅费报销有关规定予以纠正,并在全市予以通报批评。

  许多媒体报道只是按霍家湾提供的内容报道这一消息,但《京华新报》却特地配发了评论,在部分肯定霍家湾市做法的同时,也提出了质疑和批评。

  本来,经验丰富的霍家湾市委宣传部门在推出这样的应急措施后,应该可以把这事抹平,就等着市交通局来感谢、郝束鹿书记来表扬了。不料,就在舆论的大火行将熄灭之际,因为中途翻车而中断国际赛车比赛的牛喊喊,闲赋在家,无聊之中又关心起国家大事,突然发了篇博文,给霍家湾市委包括宣传部和交通局的领导浇了一盆冷水。

  喊喊的这篇博文很快就被全国各大网站转发,并在博文标题前加上他的大名。

  喊喊:“临时工”换成了司机。

  近日有网友称霍家湾市交通局局长钱某人一天开三房,事件曝光后引发关注。霍家湾市对此事件进行了调查核实,调查结果系钱的司机贾某未经请示、冒名顶替先后在三处宾馆开房(详见某月某日《京华新报》)。

  舆论界的许多政治预言家早就发话,此次局长出事,承担责任的很可能又是“临时工”。现在“真相”大白了,结果并没有出人意料。差不多,只是简单地把“临时工”换成了司机。

  现在,让我们天真一回,暂且相信霍家湾市调查结果的公正。在此基础上,仍然能够找出三个方面的过于“马虎”。为防不“懂事”的网民瞎起哄,提醒有关部门进一步策划好“修补方案”。

  一是金阳市的公安太马虎。按照有关规定,公民前往宾馆入住必须以本人身份证登记。可是堂堂岭西省会金阳市的公安,居然严重失职渎职,没有督促本市各大宾馆按章办事。在霍家湾市交通局司机以局长名义登记住宿时,居然全都照办,一办就是三个宾馆。试问,如果全国各地的打砸抢分子齐聚金阳,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出示身份证就入住该市的宾馆呢?为此,建议金阳市宾馆立即全面整顿,市公安局领导更要追究责任,不然,这个市迟早要出大事。

  二是交通局的局长太马虎。一个市交通局的司机,居然敢在省城以局长名义连开三房,并且全部拿回去报销,这说明什么?说明局长的司机权力太大。他不仅开了三房,还让朋友住最好的房间,甚至购物吃方便面都可以打入住宿费一起报销,似乎,局长的名字成了个筐,司机可以把什么消费都往里装。我们不禁怀疑:司机手法如此老练,究竟是他“未经请示”,还是本来就“不必请示”?究竟是司机狐假虎威,还是局长纵容属下?

  三是霍家湾的财务管理太马虎。2007年1月开始实施的《中央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差旅费管理办法》规定,中央国家机关事业单位人员的出差费用为:副部级干部600元/人;司局级干部300元/人;处级及以下干部150元/天。这个标准包括了出差的住宿费、餐费、杂费等所有差旅支出。而一个地级市的交通局局长,也就是处级干部,标准却超过了四百,更奇怪的是,连司机也享受同样的标准。不知道局长司机是什么级别?

  仅凭以上三点,我们可以看出,霍家湾市有关部门的调查还很不彻底,许多问题都有待于进一步调查。调查的重点,应该是局长和司机在过去的若干年里,究竟一起报销过多少开支?有多少是“经请示”的,有多少是“未经请示”的,有多少次是超过标准的。至于像亲朋友好友住宿消费的各种开支,是不是也以局长名义一起报销了,都得给公众一个明确的交代。

  牛喊喊的博文后面,依然是层层叠叠的评论,最初几篇则一律是“沙发”“第一排”“运气真好”之类的。不过后面也有一些篇论,认为这个司机的编制属于合同工性质,在当地仍然属于“临时工”。可见,霍家湾市的做法仍然老套,没有任何新意。

  现在各地一出事,最怕的就是舆论压力。通常来说,喊喊在博客上一喊,网络舆论就会出现一面倒,真正起到添油加醋、致命一击的作用。果然,喊喊博文发出后,全国各大网站开始齐声讨伐霍家湾市交通局的一日三房事件,火势汹汹,搞得霍家湾市领导焦头烂额,往日的网络舆情对应经验,突然觉得不太够用了。

  经这么一闹腾,钱袋子的名声算是搞臭了。省委组织部很快就接到了更多的举报,尽管他们也没心思下来查,可为了防止进一步激化公众情绪,最终未将钱袋子列为副厅级领导干部的人选进入省委常委会讨论名单。

  在霍家湾市的这次人事调整中,娄满家是个失败者。不过,有着钱袋子在下面垫底,娄满家的心里好受了许多。特别是一日三房事件在他之后,公众的视线已经从他身上转移,他的压力不再像以前那么大了。

  郝束鹿和钱袋子也曾怀疑这次网络事件是不是娄满家在搞鬼,他们派人悄悄作了调查,但收获甚微。就这些票据而言,除了交通局内部的办公室、财务科的人以外,市行政审批中心的好多人也能接触到。更何况,现在拍照很方便,只需要用手机一按就行。而公安机关的调查证实,最初的帖子,两次都是在外省一家网吧发上去的,用的也是假身份证。

  手法有些眼熟。以牙还牙啊。

  这段时间,郝束鹿的表情郁闷,坐在主席台上,常常黑着一张脸。

  孔孟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会儿娄满家出事,一会儿钱袋子出事,霍家湾市政府机关里闹哄哄的,对他这个政府主官也没什么好处。

  惟一让他眼前一亮的,还是梅月耳,那条美丽的抛物线。

  下班后,孔孟章很习惯地来到副热带,像一个诚实的丈夫。

  梅月耳呢,似乎也习惯了把店里的业务交给助手打理,心甘情愿地做一名家庭主妇。她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给孔孟章烧两个小菜。当然,还有一些熟菜是她自己从酒店大厨房里拿来的。大酒店里开出小酒店,荤素搭配,精供特供,别有一番风味。

  见孔孟章坐下,梅月耳忙给他斟上酒,让他先吃。吃了没几筷子,梅月耳把厨房收拾好了,也赶紧过来陪他。这时,她见孔孟章的筷子专注于那碗芹菜,突然喊道:“别光吃这个。”

  孔孟章不解,抬起头来问:“为什么?好吃啊?”

  梅月耳不语,将那芹菜抢到自己身边,用手捂着道:“你喜欢吃?我更喜欢吃呢!”

  “嘿,奇怪了,小气猫!”孔孟章笑道:“好吧,你喜欢吃,我不跟你抢。可是,你以前从来没说喜欢吃芹菜啊?最近口味变啦?”

  “这不全是口味的问题。”梅月耳看孔孟章那么认真,怕他误会自己的一番好意,便解释道:“刚才突然想到前几天看的报纸,上面说芹菜这玩意儿啊,女人吃得,男人吃不得。”

  “荒诞!”孔孟章又把筷子伸了过来。“原来又是某个专家胡说,你居然也信!”

  “不是胡说,有科学依据哩。”梅月耳道。“芹菜杀你那玩意儿,细一分析,其实就是杀人犯。”

  “那又咋样?不杀白不杀。”孔孟章道。“我都无所谓,你怕啥?你哥我身强体壮,弹药充足,再说,那些电影里不都说吗?——共产党员不怕杀,共产党员是杀不光的!”

  “哈哈哈!”梅月耳笑坏了,不停地前仰后合。

  孔孟章仍然要抢芹菜吃,梅月耳仍旧不给。两人你抢我夺,好一场芹菜大战。最后,梅月耳终因性别差异,体力不支,被孔孟章抢吃了不少。

  见孔孟章贪婪啃吃的模样,梅月耳笑道:“你现在是吃得香,呆会儿要是没有一点儿战斗力,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有战斗力?你哪次见我没战斗力了?”孔孟章严肃道。“在这方面,我不但是个先锋模范,而且是个战斗堡垒。”

  梅月耳想到了那玩意儿,笑道:“就你那保垒,也经不起老娘几轮轰炸。”

  “真的假的?瞧不起人是不是?”孔孟章一时兴起,放下饭碗,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你哥我不努力战斗一回,还真让你小瞧了不成。”

  两人草草结束晚餐,提前进入肉搏阶段。

  面对的同样是抛物线,同样是白花花的诱惑,而且刚才还信誓旦旦,气吞山河,奇怪的是,老天爷硬是与孔孟章作对,几番里咬牙切齿刺杀,居然都进不了大门。

  梅月耳努力地迎合,孔孟章额头湿湿地,气喘吁吁下来,道:“算你狠!你们梅家的门槛实在高,不好进啊!”

  说完,孔孟章就摊倒在床上,彻底认输。

  这可是孔梅战争史上的首次失败,孔孟章觉得自己很丢脸。

  这时,梅月耳像一条毒蛇般地卷曲着身子,昂起了头颅,眼睛斜斜地朝孔孟章的那玩意儿上瞄准了,一寸一寸地爬移过去,但孔孟章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毒蛇近了,近了。它的嘴巴突然张开,朝那条小虫虫咬去。

  孔孟章有气无力地躺着,突然感觉到下身抽动。一看,原来是小弟弟被咬住了,被吞进了美人蛇的嘴巴里。

  “唉哟!”孔孟章本能地喊了一声,惊恐地担心那截东西被生生吃下,活吞入肚。

  就在他身体悚动之际,那毒蛇突然张开嘴巴,把小虫虫吐了出来。

  再看时,小虫虫比原先长大了一点。

  毒蛇的嘴巴动了动,吐出长长的蛇信,在小虫虫的周边不时出击,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击得小虫虫长了又长,壮了又壮。不一会儿,就变成大虫虫了。

  孔孟章微微一笑,觉得自己算是有了点小出息。

  梅月耳可不满足,她需要他大出息。接下来,她一会儿用手把持,一会儿用嘴吮吸,几番里上下,把孔孟章折腾得浑身烈火,无处燃放。

  见大虫硬硬的,如旗杆般耸立,梅月耳顿觉疲劳,软软地摊倒在地。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孔孟章抖搂精神,将那摊白肉拖到中间,立马俯下身,来个独戟猛进,玉笋穿泥。而脑海里,恰似天马行空,如醉如仙。

  耍了好一会儿,孔孟章又出汗了。梅月耳在下面激励道:“看你这会儿的工作干劲,倒还有那么点儿先锋模范和战斗堡垒的样子。”

  “今儿让你尝个够,看看什么是先锋模范,什么是战斗堡垒。”孔孟章一边高高在上地作指示,一边勤勤恳恳地忙农活。

  “好啊,我就要尝个够,就要看你肯不肯出力,看你有没有本事。”梅月耳声音突然变得娇柔,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在底下女司令官的激励下,上面的兵士累死累活地忙个不停。也不知究竟干了多久,孔孟章使出最后一点气力,身子一抖,软软地摊了下去。

  死灰复燃的小虫,终于又死了过去。

  在半死不活的阴冥境界,孔孟章仅凭一丁点儿知觉,感受到梅月耳重新起来了,拿着一块毛巾,在他身上慢慢擦拭着。不仅把汗擦掉,还把那玩意儿也一遍遍地擦干劲。自己像个幸福的丈夫,更像个懒惰的儿子,享受着细致入微的母爱。

  孔孟章像是尝到了一味独特好吃的菜肴,此后更是专心致志,乐此不疲地到副热带来胡吃海喝。

  爱情在不断地深入,事业上也终于出现了曙光。

  那天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接到马疃的电话,说:“孔市长,透露一个最新消息,洪息烽的案子有眉目了。中央纪委已经基本查结,好像要撤销他职务。”

  “好啊,就看下一步怎么动了。”孔孟章心里盘算着。

  “消息我先透露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你自己了。”马疃说。“省委老大那里,你得想办法再去做做工作。关键还是他的态度。”

  “有数了,谢谢!”孔孟章挂断电话,眼前出现一片大海,波涛汹涌,忽然又幻化成一片湖泊,春风习习,涟漪阵阵。

  套路还是老套路。后面一段时间,孔孟章以回家看老婆孩子为由,一头扎进省城。而事实上,在家里呆的时间很少,大多时间都在往老书记周家营和现任书记卢仁怀家里跑,京城里的一些老关系户,也集中时间跑了一阵。

  饭不熟,不揭锅。

  在孔孟章猛添了几把柴火后,火候到了,饭熟了!

  那天,省委书记卢仁怀把他叫到办公室专门谈心,说:“这次的事,不仅老书记周家营很关心,京城里也有不少人打电话来过问。大家都很关心你的成长啊!”

  “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您卢书记的关心。”孔孟章知道,卢仁怀是土地爷,只有他拍了板,向上面推荐,才能作数。

  “你说得也对,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你自己的努力。”卢仁怀的话说得很客气,也很科学。“实话告诉你,即便洪息烽不出事,常务副省长的位置也要动一动,你一直是最佳后备人选。所以,这次我们已经上报中央,就等着他们开会批准了。希望你今后继续努力工作,在霍家湾站好最后一班岗。”

  出了省委大院,孔孟章就急不可耐地给梅月耳打电话打喜:“成啦成啦!常务副省长的事成啦!”

  电话那头也是一片喜悦,说:“好,赶快回来,我好好给你庆祝。现在我正在医院里检查。”

  “怎么?你身体不好?”孔孟章问。

  “没事儿,结果出来了,我也有一个喜讯,正准备向你报告呢!”梅月耳的声音格外娇嫩。

  “什么喜讯?快说啊?”孔孟章着急地问。

  “有啦有啦!我有啦!”梅月耳的语气,就像孔孟章要做常务副省长一模一样。

  “什么?”孔孟章听不太明白,心里已扑扑直跳。

  电话那头扯开嗓子猛喊:“我有啦,你现在是——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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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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