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偷偷吃着东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是冬天,哪里来的蛇?于是目光落在元厶手腕上,那条小蛇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半合着眼睛怏怏的缠在元厶手腕上,承让抿了抿嘴角,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的戳了戳那条小黑蛇,触感柔软且冰凉,但是那小黑蛇被戳了一下,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承让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元厶,他没有想到的是,元厶竟然也在看她,四目相对,承让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她右手里面还拿着他的筷子……
承让眼睛默默的转了转,发现一圈人的眼睛都在向她这里看,这就更尴尬了,还有什么事情比偷吃被逮住更丢人的呢?承让默默的放下了筷子,也收回了搭在那小黑蛇蛇身上的手指,压低了声音对元厶说道:“对不起,我有些饿了,我没忍住。”
元厶看着她,神情像是有些复杂,沉默了半天开口:“你试毒倒是试的勤快,也怪我出来的时候忘记叮嘱你了,李刺史哪里像是那种会下毒害我的人呢?”
人群安静下来,李刺史的神情尤其难看,承让喉咙里的小酥肉就卡在了那里,吐出来觉得尴尬,咽下去她又怕死,元厶这个人说话怎么捉摸不透啊?这盘肉里到底有没有毒啊?李刺史见状赶紧开口:“小姑娘也是为了保护丞相大人的安全,试一试也无妨,丞相大人在外行走的时候,可不能这么轻易的相信人。”
元厶笑了笑,抬头看向李刺史轻声道:“多谢李刺史的体谅。”然后低下头来对着承让说道:“你要是想试就试吧。”
承让咽了咽口水,又重新拿起了刚放下的筷子,但是也不敢夹菜,就这么尴尬的僵持在半空中,直到元厶抬头说了一句:“再给本丞相拿一双筷子吧。”
承让这才缓解了尴尬,一顿饭下来都是。
“给本丞相试一试这个小酥肉。”
“再试一试那个酸鱼汤。”
“试一试这个酒吧。”
承让只能一一应承下来然后照做,但是目光人是控制不住的瞥向他手腕里的小黑蛇,直到元厶注意到她的动作,然后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这是假的。”
承让:“……”
承让这才恍然大悟,什么表演舞剑啊,什么给她挖坑啊,这些都是用来拖延时间掩人耳目的,元厶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让一程找到他们这个李刺史府里的禁地,将李刺史所藏的秘密暴露在众人眼前,给了李刺史一个警告,这情景就是,把他推到悬崖边上,然后又给拉回来,李刺史因为惧怕悬崖所以更珍惜上岸,也更感谢这个把他拉回来的手。尽管这只手之前把他推到这个地方来。
元厶的目的就是要让李刺史当着北疆所有官员的面儿对他俯首称臣,承让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元厶,怪也只能怪李刺史不老实,被元厶握住了把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也包不住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那这件事情迟早要被人暴露在阳光底下,而你也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制于人。
今天晚上的这个宴会,对于元厶来说,那真的是顺风顺水,几个人临走的时候,李刺史还想着让元厶把这个胡姬梦央带回去,承让思考了一下,刚开始他想让这个胡姬留在元厶身边的目的可能是要监视的一举一动,然后向他汇报元厶的消息。
现在,可能就是想让这个胡姬在元厶跟前得宠,然后时不时的给他说两句好话,吹吹枕边风,不得不说,李刺史这个胡姬安排的可真是妙,进一步能派的上用场,退一步也能派的上用场。
俗话说得好,这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元厶爱动手腕,算不得什么光明磊落的英雄,但好歹也位高权重,身居高位的人怎么会不爱美女呢?身为一个女人,她的直觉告诉她,元厶今天一定会把这个女人带回去。
承让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听见元厶的一声轻笑,漫不经心道:“好啊!有这样的美人在侧,本丞相还真是喜不自胜呢。”
承让:……真是个老色批啊!
那个胡鸡听见这个话,高兴的差点没有跳起来,然后挑衅似的看了看承让挑了眉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搞的好像两个人有竞争关系似的,明明她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的地方。
该不会,这女的误会她和元厶有什么了吧?拜托,搞搞清楚好不好元厶是他的仇人哎!念头一到这儿,承让突然想起来,元厶是云一……他的师父杀了她的父母。
承让突然就清醒了,也顾不得那个胡姬看她的眼神是不是挑衅了,现在要杀云一是不容易了,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两个人有仇了,肯定对她有所防范。也怪她自己蠢,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不如自己就先下手为强,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干掉他……
承让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长剑,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自己这辈子也杀过的人不少了,这还是头一次没开始行动,就有些紧张的。余光中看见一程瞥过来的眼神,承让愣了一下。
该不会这个一程看出来什么了吧。
终于,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客栈,承让依旧骑在马上,但是云一的马车里却成了两个人,马车的帘子时不时的被冷风吹开,承让,听见里面的对话。
“姑娘冬日里着薄纱,不觉得冷吗?”
“冷,但是奴家却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丞相大人”
言辞之间尽显做作娇柔之态,承让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一个呕吐之态,一程在一旁看着问她:“承认姑娘是觉得不舒服吗?”
承让身子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啊?”
刚好这个时候云一掀开帘子,看着她无声的勾了唇角,承让没控制住自己,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元厶笑意更深了,然后缓缓的放下帘子,承让转了视线看向一程,摇了摇头道:“没有。”
一程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是也没有说话,其实承让完全能想到马车里是什么场景,不过就是云一解了大氅让人家披着,然后再把自己手里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再轻柔的说上一句:“姑娘千万别冻着了。”
就像当初对她一样温柔,但又不一样,他当初对自己好,完全就是利用,对人家姑娘好,那是出自于怜惜。
是承认完全想错了,因为云一压根儿就没有把自己的大氅解给那个胡姬……这?!这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承让,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姑娘跟着云一下了马车,云一手捧着汤婆攥紧了大氅,那个姑娘跟在他身后冻的瑟瑟发抖,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丞相大人来到这里一直住在这边吗?”
云一呵出一口白气,低声道:“也不确定。”便再也没有说话了,云一的视线投到承让这边,承让抿着嘴躲过他的视线,他倒是有些好奇,云一会不会让这个姑娘跟他睡一间房?如果这个姑娘跟他睡一间房,那她晚上可得看好了,别杀错了人……
走进客栈,掌柜的很热情的给他们打招呼。
“哟!几位客官回来啦!”
说完打量了跟在云一身后的胡姬一眼,云一脚下的步子停也没有停,只是丢下了一句:“给这位姑娘来间客房。”
“好嘞!”
承让:幸好!看来这原因还算得上一个正人君子嘛!
只是梦央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失望,由着掌柜带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们胖的都房间顺路,但是没了梦央,几个人之间安静的有些尴尬,元厶垂了垂眼睛低声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承让。”
承让的脚步顿了顿,指尖微微颤抖,说出的话还算平静:“说什么?”
元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她,承让也抬起了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承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直接导致了两个人走上一条绝路,如果今天晚上自己的计划成功的话,那这就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说话,如果今天晚上自己的刺杀不成功的话,那元厶绝对不会留着自己,或许这也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说话……
他问自己有没有想对他说的。其实有,但是没必要了,她要说什么,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身份?还是说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云一?这些话是可以说,但是没这个必要。因为这个身份阻隔了他们太多,但偏偏元厶还要把这件事情挑明。
“关于我是你的仇人大成国丞相云一。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承让就这样抬头看着他,算得上冷漠的一张脸,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低低道:“云一。你好本事。”
不管是对于感情的收放自如,还是为人处事的阴谋算计,云一都有一个好本事,承让是真的比不上,但是论功夫,总要试上一试……
云一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看着她突然笑了,然后伏在她耳边轻声道:“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然后再转身进了房间,承让在门口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