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信王的小黄门一早就起身,夏日炎炎,御花园里荷叶田田,宛如一只只翡翠玉碗,盛着无数朝露琼浆,信王喜欢喝的,是洗得极清透的荷叶上凝的露水,三蒸三滤后,再煮茶。
小黄门清晨就出去了,回来后,就看到信王站在长廊的一侧,黑发宛如流水,红衣似血,双手负在身后,悠然看着远方。
在他身后,巍峨的皇城沐浴着万丈金光,那光莫名带着黯淡的神采,仿佛从亘古照来,一千年前的人和一千年后的人,都沐浴着这道光芒。
他伸手逗弄着金笼里关着的鸟儿,两只翎羽修长的翠鸟叽叽喳喳,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和挥之不去的烟云雾气。
不管女帝是否召唤,他都悠然自处,似乎胸有成竹,小黄门忍不住问他:“殿下,您在想什么?”
信王笑得莫测,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鸟儿的羽毛。
“你看这只鸟,人人都以为它是被关在金屋子里。其实,谁知道这鸟儿等了许久,才看到金屋子终于开了门?”
小黄门不明所以地跟着笑。
——
楚王领兵大败,兵力折损过半,御林军总教头梁豪战死,金吾卫左将军萧照侥幸逃得一命,带着不足十万的残兵败将一路仓皇回京,现在京郊外十里亭处,不敢擅自回京。
寒州十一盟的大军突破天堑,已经重新集结修整,计划近日就要一路朝中原进发。
消息传了回来,女帝烦躁地甩开文书。
她需要另找良将接收萧照的残兵,整装出发。但将朝中臣子全部过了一遍,竟是无人可用。
这并非是女帝不爱惜人才,而是连年宫廷政变,连武将都卷入了权力之争的旋涡中心,死的死,贬的贬。
到如今,满朝都是文文文文文臣,武将稀缺。每有战事,不得不破格提拔。
女帝陷入沉思。
其实,她现下有一个绝妙的人选。
信王贺兰承敏。
她犹记得当初在信王府,信王对她好的离谱,几乎到了千依百顺的程度。
其实他是征伐沙场的大将,哪里会对一个小女孩儿如此迁就。
偏偏她每次闹脾气,他都会温和地微笑着,纵容她的坏脾气。
想骑马,送了她西域进贡的雪青兽。
想练剑,亲自教授她剑法口诀。
想进宫……这是信王唯一不允许她做的事情。
她装作小宫女撒娇,想要跟着信王回宫。
因为她想见到父亲,那个无情的男人,想亲眼看看他现在到底过着什么日子,到底有多么幸福。
而信王却只是张开双臂,把她搂在怀里,仿佛是抱一个小孩子般,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后脑勺,像是安抚一只流浪的小野猫。
她要垫高脚尖,头顶才能碰到他略尖的下颌角,目光微微不安地转动,视线所及就是他雪白的脖子,皮肤极细腻,略显出青色的经络。
“你就把信王府当成你的家吧,我会永远照顾你的。”
当初有多感动,发现真相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公主殿下,您真的没有发现,那位把您留在府里,目的只有四个字:奇货可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