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画颜
橘花藤叶2020-09-20 22:313,154

  月是的事情,信王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才解释清楚,这期间脸红无数,每每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中了什么邪,居然要把这个小祖宗请回自己家里来。

  或许——

  是因为最初武皇后的那句话吧。

  “承敏,皇上始终不肯立琮儿为太子,我心里真是揪心。”

  李氏皇族和武氏族人之间的孽缘,如有什么魔力一般,从当初的武帝开始延续至今,仿佛李氏皇族渐渐孱弱,反倒被总是拥有勃勃生机和野心的武氏女子吸引。

  皇帝年少时也是英明神武,但一见到武皇后,便失了神智一般被她迷倒。

  皇后为武惠妃时皇帝宠爱愈深,惠妃生下李琮后更是恩宠比肩半后。

  但当时皇帝已立王皇后嫡子李瑷为太子,李瑗为人谨慎,且和异母弟李琼和李琳关系甚好,母慈子孝,真是一派和乐融融。

  武惠妃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嫌隙离间,为此日夜寝食难安。

  当时信王也只能于战场上屡屡立功,于前朝支持自己的小姨母。对于后宫中的风云,他每每维持沉默而已。

  一次信王入宫,见小姨母心情极好,在宫中摆了一大桌的好酒好菜招待信王。

  “小姨母,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发生吗?”

  信王随口问。

  武惠妃未嫁时,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比长姐小了十岁,又顽劣好动,常带着年纪略小的外甥四处玩乐。

  信王小时候挺乖,很多放诞的事情都是武惠妃带着他冒险干的。

  被家里人逮住,长辈和小辈就一起被罚跪祠堂。

  因为他们感情极好,私下见面,信王和武惠妃从来只用家里人的方式称呼彼此。

  “有一件横亘在姨母心里的事儿,最近终于想到了法子解决,承敏,你说我该不该开心啊?”

  看到小姨母畅快的笑容,信王当时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不免回想起一件旧事。

  洛阳武家是武帝庶兄一脉的后裔,武帝在位时,因和庶兄感情极一般,庶兄家并没有得到什么恩惠。因此武帝过世后,庶兄这一族在洛阳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武氏女子本就美貌出众,洛阳官宦世家的男子都愿意求娶武氏女。

  但武惠妃却迟迟未定下亲事,只要父母给她商议定亲,她就要胡搅蛮缠,或者是专门上门去吓唬男方,让对方偃旗息鼓才罢休。

  气的武惠妃的父亲,也是信王外公吹胡子瞪眼:“你打算一辈子呆在家里?打算这辈子都让我养你?我告诉你,武家可没有养老女儿的习惯!”

  武惠妃也不甘示弱:“父亲,我并不是不嫁人,只是我不嫁给那些男人。他们都配不上我!”

  武惠妃的父亲气的更厉害:“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你自己又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话虽如此,武惠妃的父亲更是用心给小女儿选夫婿,最终选了城东崔家的公子,此子相貌俊美非凡,出身名门,诗采风流,谁知武惠妃听说了定下崔家公子,顿时脸色大变,誓死不嫁。

  武惠妃父亲这次终于不再妥协,把她关在屋子里做嫁衣,不到出嫁当天不准出去。

  一次信王悄悄去见小姨母,小姨母哭着求他:“承敏,你最乖了。你外祖父最疼你,你悄悄的把钥匙给我偷了来。姨母去见一见即将嫁过去的崔公子,我看了他的样子就心安了。”

  信王想来想去,觉得这也没什么。

  小姨母虽然胆大,但是一向极有分寸,再说了,大人们都说了,崔公子很好很好。见一见又有什么关系?

  小姨母偷拿到钥匙,夜里悄悄溜出门的时候,也和这日一般神采飞扬,美艳绝伦的脸上满是光彩。

  信王守在小姨母的寝阁里,生怕被人发现,自己pigu要被打烂。好在天没亮她就回来了,心满意足地谢谢小外甥。

  “事情办妥了,谢谢你啊,承敏。”

  过了几日,信王才知道,那位崔公子于某夜暴毙,小姨母没有嫁出去,主动为未婚夫守孝。

  去慈恩寺给崔公子上长明灯的途中,于万顷牡丹园中偶遇皇帝,从东都回到了西京。开启了她的宫闱之路。

  信王记得,小姨母说过:“我武观音这辈子只会嫁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我要站在权势的最高峰。听说西京皇宫有一座高台,叫做观星台,站在那高台上,手可以摸到天上的云。等我去了那里,就把你也带去看看!”

  ——

  这一晚的宴席,信王觉得姨母的兴致非常高,不需劝,自行不断饮酒。

  到最末梢时,信王已经醉了,她却双目熠熠生辉。

  此后的事情,信王数月后才知晓。

  小姨母知道李瑗谨慎,鲜少涉足后宫禁地,只是那日,她以自家外甥喝醉了,宫门即将下钥,命人去求李瑗,让李瑗带信王离开皇宫回府。

  此后的一切,信王心中有猜测,却没有任何证据。

  武惠妃相貌娇媚,若心存异念,恐怕李瑗那样被王皇后教导得规矩端正的君子根本猜不出武惠妃的真正用意,也没有任何防备。

  和武帝时的旧事一样,皇子爱上了父亲的妃子。

  只是这个妃子心存歹念,并不爱他,只想将他置于死地。

  一次李瑗去武惠妃的福宁殿,正巧被皇帝碰上,皇帝顿时大怒,武惠妃自陈太子不断入宫纠缠,甚至说出了父皇年岁已高,将来要仿照旧事娶了庶母的话。

  皇帝顿时震怒,将太子禁足于太子府。

  之后便是王皇后宫中搜出了巫蛊厌胜之物。

  和太子李瑗关系甚好的皇子李琼和李琳入宫求情,武惠妃又是一番哭泣,甚至于宫中自缢,幸被看望武惠妃的皇帝发现,及时救下。

  “若能让皇上和太子重归父子之情,妾甘愿赴死。”武惠妃哭着说:“可是……妾听闻皇子李琼和李琳都在府中暗藏兵器,几位皇子都有反意,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妾去了阴曹地府也会给您祈福的。”

  皇帝登时勃然大怒,派御林军搜查三子府邸,果然搜出了几千兵器,这事再无转圜余地,太子和两位皇子均被赐死,不过考虑到太子名声,明面上是无德冲撞父亲,贬为幽州王。

  于去往幽州的路上,李瑗被随行侍从勒死。

  死前仰天长笑,说:“希望父皇长命百岁,有一日能发现你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王皇后自缢后,镇国公主被投入冷宫。

  李蕙可能不知道,奉命去宫中逮她的人,就是信王。

  只是他考虑到对方毕竟是帝国公主,自己身为外戚,多有不便,因此并没有亲自进公主寝宫。

  这一切的事由因他那一场醉酒而起。

  他始终对小公主有一份内疚。

  ——

  女帝终于选定了出征寒州十一盟的人选。

  既然寒州十一盟的盟主亦速尔大汗说什么匡扶李氏王朝的正统血脉,李瑛重登帝位,她就选皇叔李旭出战。

  这位皇叔也是位闲散皇室,但在朝中威信颇高,由他来维护自己女帝的尊严,再是合适不过了。

  出征前的践行晚宴,女帝打算带信王一同出席。

  只是信王最近身子不好,迟迟未能康复如初。

  “我出席践行宴会?”

  信王皱眉,直觉便要拒绝。

  女帝扯着他的袖子不放:“陪我去吧,承敏哥哥,人人都是携家带口的同去,楚王李旭也是和楚王妃一起出席。就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御座上,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去!”

  信王眸色深深,陡然声音变冷:“陛下,您让臣下陪同,恐怕并不是觉得太孤单吧?”

  女帝仍旧笑意盈盈,仿佛极天真无邪,只是一双眼睛里透着冷酷:“哪怕不只是这个理由,难道你有拒绝的余地吗?”

  信王只觉得异常疲倦。

  在这场权力之争的旋涡里,他始终是踏得太深了。

  “对了,承敏哥哥,你还记得昔日帮我画眉涂脂的事儿吗?你的手真巧,我一直不能忘记。我一直想啊,有一天我要报答承敏哥哥,所以今天就由我来给哥哥画眉涂唇吧。”

  她笑着说,目光望向信王过分苍白的脸色。

  宫女们端上来最上等的紫茉莉粉和西域进贡的上好胭脂。

  女帝手持画笔,刚要朝他唇上点去,信王立刻屈辱地后退数步,拉开彼此距离

  女帝此举意味明显。

  她要在出征前的践行宴会上昭告天下,让消息传到亦速尔大汗那儿,昔日的信王如今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男宠罢了。

  “哥哥,你为何要躲?”

  女帝见信王连连后退,突然一笑,那张美艳的脸上显出不怀好意的神情:“你能躲到哪里去呢,你信不信再躲开,朕将你昔日的兵马下属一个一个的杀掉!”

  她揪住他的前襟,将他整个人拉近自己,他这样清雅如莲花的好相貌,只是病体未愈,唇色过白,显得病恹恹没有气色。

  “真是可惜,若上了颜色,一定是倾国倾城啊,承敏哥哥。”

  女帝手中的细毫笔轻点,一点红上了男子的丰润下唇,他终于隐忍不住,转身要走,鬓边一缕长发却被女帝飞快攥在手里,头皮瞬间扯得生疼,生理性的泪水沁了出来,他因痛而微蹙眉,有着春雪将融,繁花成泥的美。

  他终于不再躲藏,麻木地挺直腰杆站着。

  笔触在唇角游走,酸痒麻酥。

  女帝放下笔,为自己完成的作品失神。

  雪白如玉的脸上,眉间一点鲜红,嘴唇若鲜红昙花,盛极一时,倾尽天下,哪管只是刹那芳华。

继续阅读:10、杀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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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之惟愿金翅鸟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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