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仙人羲玄微笑着说:“没事的,你多虑了。”
战神似并不相信,伸手就去摸他的心口,那里强劲有力地跳动着,她总算放下心来,冲着青衣仙人羲玄甜甜一笑:“你没事就好。”
这笑容着实过分灿烂,让羲玄微微一怔,他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极温和地说:“战神殿下费心了。”
战神不过是个貌美的少女,她撅起嘴说:“快别叫我战神了,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难听呢。”
“怎么会?”
“难道你不会吗?一想到战神我想到的就是一个威风凛凛铜铃大眼,胳膊上能走马的大男人,可我呢,你看看!”少女旋了一圈,裙摆如巨大的花瓣展开,裙褶里还藏有花纹繁复的裙斓,她转得越快,越耀花人的眼,终了轻盈地停住步子,笑盈盈对羲玄说:“我好看吧?”
羲玄微微一笑,说:“战神殿下确实是貌美如花。不过名字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不论你怎么变化,都还是你啊。”
少女战神懵懵懂懂地问:“咱们做神仙的都这么不讲究外在形象的吗?”
她心中着实喜欢柏麟帝君,可那柏麟帝君总是一副静水深流的平静模样,她是左瞧瞧又看看,怎么也琢磨不出柏麟帝君的喜好来。
若是容貌不能投其所好,到底该如何是好?
羲玄似是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似的,答非所问地说道:“不管是铜铃虬髯的赳赳武夫,还是美艳绝伦的修罗尊者,又或者是天真无邪的战神将军,只要是你,我都会喜欢。”
战神并没有听懂羲玄话里的意思,不过这不妨碍她总是过来找羲玄玩儿,羲玄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和煦笑容,每当她被血腥气呛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想着来羲玄处聊聊天,吃吃茶,不过桃子是不敢再吃了。
羲玄后来说他只是开玩笑,自己的真身并不是这棵桃树,战神一开始才不信,见羲玄亲手摘桃子洗净了拨开皮给她吃,这才信了。
“那你的真身是什么?”
战神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羲玄却语焉不详。
“到底是什么呢?”战神不依不饶:“我看你生的这样出众,就像玉石一样好看,你的真身其实也是玉石做的吧?比如玉石琵琶什么的?”
羲玄含糊一笑,手按在弦上不放。
战神急切间压住弦线追问:“这儿又没有别人,你显出来给我看看吧!”
羲玄脸上浮现可疑红云,他咳嗽一声推辞有事匆匆就要走,战神眼疾手快一把扯着他的袖子不放:“给我看看嘛,我就只看看,什么别的都不干。”
羲玄脸色更是古怪离奇,拽不动袖子,居然把长长的外衫给脱了。
见他走得不见人影,战神这才作罢。
后来遇上腾蛇神君,战神忍不住去问他,羲玄的真身到底为何,为什么小气得不肯给自己看看。
腾蛇神君瞠目结舌:“战神殿下,你若问真身倒也罢了,你若要看真身可就大大的不妥当。”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腾蛇神君无可奈何地说:“咱们修仙的规矩,若给人看了自己的真身,只有一个可能性——和永结同心的伴侣双修时才会露真身的。”
——
战神殿下没想到得着这么惊人的答案,晕晕乎乎回了自己住的地儿,一头倒进床里。
一旁的架子上还挂着从青衣仙人羲玄身上脱下来的外衫,那件衣服料子精美,泛着宛如水纹般的光泽,衣服里有一股好闻的香气。
一想到那天自己就跟嘴馋似的拽着羲玄仙人的衣袖,跟凡间小哥进窑子似的厚皮赖脸说什么“我只看看,什么别的都不干”,战神就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生无可恋地打了一个滚。
转了一圈她突然反应过来,立刻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不对啊,那羲玄还拿桃花树当真身戏弄自己,难道他对自己有几分做伴侣的想法?
其实羲玄生的很不错,那张清逸出尘的相貌,真的比整个天庭所有的神仙都有神仙范儿。
嗯,柏麟帝君的脸也出现了,战神立刻觉得两张不同风格的俊美脸蛋在打架。
委实让人难以决断。
一时是羲玄宛如春风拂面的秀丽面容,一时是柏麟帝君寒若玄冰的冷脸,战神殿下有了计较,飞快地趿上鞋往外头走。
羲玄果然还在那片林子里,正闲适地伸手用青玉杯子接桃花瓣上的露水,他一手勉着宽袖,另一手伸得极长,横斜在桃花枝里,倒像是白玉雕成的一节花枝般好看。
战神殿下匆匆跑了过来,贴着羲玄站定,她惯常是不讲究什么男女之防的,说话的时候总喜欢贴着人身上说,天长日久了,羲玄也就习惯了,依旧淡定自若地等着露珠堕下来。
“其实用法力把露水驱动下来不就行了,总这么扬着手不疼吗?”
羲玄摇一摇头说:“若用强力驱使,终究失了趣味。”
战神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也学着他把手伸直,还没等多久就觉得手腕手臂一线都酸了,说来也凑巧,她刚想把手收回来,就从枝头掉下一只桃子。
不偏不倚就落在她手里。
“哈哈。”
战神忍不住笑起来:“我今儿没打算霍霍桃子,它怎么自己掉下来了?”
羲玄瞥了她一眼,说:“这就叫做瓜熟蒂落,自然而然,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必强求。”
这话说到尾音,带了几分唏嘘。
羲玄总想忘了这桩斩不断也理不清的心事,可他的心事偏偏总往他的跟前凑。
战神也好,罗喉计都也罢,偏偏都是一根心肠的人,心事总挂在脸上,每每提到柏麟帝君,那眼珠子就开始冒绿光,就跟见着猎物的野兽似的,别说羲玄能看出心事,其实柏麟帝君必然心知肚明。
可柏麟帝君当年和罗喉计都一直保持着似远似近的友人距离,就说明了他对罗喉计都并没有别的心思,爱也好恨也好,太强烈的感情是那位缥缈冷淡的仙主从不曾有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羲玄印象中从未见过柏麟帝君失态,罗喉计都和战神的心事恐怕只是枉费,就如同他自己的心事一样,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这么多年也没有半点指望。
他早就习惯了,因此战神柔软馨香的身体贴近自己,他面上平静无波,知道她天真无邪,只有一根心弦为之铰紧、再铰紧,紧到心脏都微微生疼。
战神嘴里含着一口气,就像是充满了气的金鱼一样鼓着腮帮子,摇摇头说:“谁说的,该是我的就得是我的。那桃子快熟的时候我摘下来催熟了一样好吃。”
明明已经剔骨去肉,整个人都被改造过了,可到底罗喉计都那点戾气不散,她甜甜的笑容里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狠厉。
在羲玄处消磨了许久,突听到天边纶音不绝,那是柏麟帝君长久清修后出关的声音,战神的眉梢眼角顿时挂上喜气洋洋,笑着摆摆手:“桃子我带走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见她兴冲冲的走了,那桃子还在裙子上擦了两把,羲玄知道她必然要借花献佛,把桃子送给柏麟帝君吃。
不过这番情形在罗喉计都活着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千百次,他早就习惯到叹气都不叹了。
记得有一次他长吁一口气,正巧撞上忘了东西折返的罗喉计都,笑嘻嘻把脑袋从窗户里伸进来,冲他说:“再叹就老咯。”
岁月催人老,他是天帝之子,寿元无穷尽,可心却老的很快。
毕竟他心里总是挂怀着事情,罗喉计都当年的遭遇那么惨,他却没能耐阻止,终至惨剧发生。
对羲玄来说,爱是宁静的守护,远远看着他好就好。
当战神诞生的那一日起,羲玄就发下誓言,一定要好好守护战神,不让她再出半点偏差。
——
战神手里托着桃子,一路穿花拂柳去了柏麟帝君居住的殿宇。
天宫开阔,柏麟帝君的居所分外壮丽辽阔,殿内所有一切都是白玉雕砌而成,巨大的白玉石柱撑起幽幽的天幕,四时星子在帝君的宫殿中凝聚显现。
帝君似是有些疲倦,坐在矮几边,一手撑着头,他听到声音刚一抬头,嘴就蹭到了桃子去了毛后光溜溜的皮。
“帝君,好吃呢,你尝尝!”
战神明亮的眼睛在桃子后显出来。
柏麟帝君深幽冰冷的目光从桃子上滑过,落在战神红扑扑的脸蛋上。
战神的小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腾蛇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几次怂恿,问帝君要不要干脆和战神结为道侣,长长久久的在一块儿,战神身上的戾气肯定会消弭殆尽的。
可笑,区区修罗尊者的戾气居然需要本帝君用身体来消弭吗?
柏麟帝君绝不是这等自轻自贱的人。
见帝君半晌不动,战神一双杏仁眼耷拉下来,沮丧地说:“帝君若是不要,我还是还给羲玄吧。”
毕竟是青衣仙人的桃子,她也曾发誓再也不碰他的桃子了。
如果不是想给柏麟帝君吃,她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这话一说出口,柏麟帝君的脸色微微一变,顺手将桃子拿过来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