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胡南滨来说,即使后来的日子每况愈下,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和周雪还是可以过着滋润的生活。即便如此,他俩此生还是遗憾的,遗憾老胡家没有孙子辈。两老也拿了一笔钱去找寻原因,查明原因后,他俩也死了心,不再期待了。
自从明确了这一病因,胡南滨便一直闷闷不乐,每日都是茶不思饭不下,没多久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在一次晚上,他一个人外出散步,在路上他突然摔了一跤,由于夜幕降临,他散步的地方人比较少。因此发现不及时,最终还是被路人发现并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在医生地努力下,他虽捡回了一条命,但已经没有自理能力了。连翻身的动作都无法自行完成,需要有个人对他进行24小时护理。这个任务自然落到周雪身上,看到胡南滨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她想起了过往,心中满是愧疚。因此,不论多辛苦,她都尽心尽力地照顾胡南滨,每天给他擦洗,喂吃喂喝,倒屎倒尿。可是,日子久了,她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吃不消了,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
周雪照顾不了胡南滨,那这担子自然要落到胡东成妻子身上。由于胡东成平时对妻子不好,要妻子照顾他瘫痪在床的老父亲,她自然心中不平。因此,他妻子也在丈夫出去做生意婆婆出门买菜时不告而别了。
回到家里,周雪发现家里只有胡南滨一人。门是锁着的,她以为大儿媳妇有事出门去了,便不做声。直到她在胡东成房间看到所有的衣柜都打开着,里面只剩下儿子的衣物,儿媳妇的衣物已经不见了,看到这,她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什么也不说,径直走向老伴,只看到胡南滨总是嗯嗯啊啊地,她猜想他是不舒服了,她打开他的尿不湿,果然里面都是粪便,她只能自己帮他换洗。换洗给老伴之后,她打了电话给儿子,胡东成听到这消息也赶紧跑回家。但他并没有去找妻子,而是安慰妈妈,家里还有他,让妈妈放心。当胡东成到房间察看抽屉里的现金时,抽屉已经空空如也。看到此景,他也没有生气,他觉得这点钱她该拿,要不她怎么在外生活。他愿意放她走,他知道自己对不住妻子,他允许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胡东城在临睡前给胡南滨换了一片干净的尿不湿,然后就打盹儿去了。
不知怎的,今晚上这个时间点周雪还没有睡意,她翻来覆去没睡着。于是她在儿子睡去没多久,便起床察看胡南滨。她看到胡南滨一动不动的,但呼吸均匀。她坐在他的床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抚摸着他苍白而凹陷的脸。她说:“成霖哪,你能听见我说的话,是吧。今天晚上我睡不着,我想来和你说说话。说些什么呢。就从过去说起吧。我刚来胡家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和老太太,不,应该说你和妈都很喜欢我,我的亲生父母走了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那时候我十分的害怕。但是我没想到姐姐会把我带到胡家来一起生活,如果说这辈子我最感激的人是谁,那一定是姐姐。如果没有她,也就没有后来的我们。我知道我们是自私的,特别是我一定是世界上最自私最不会知恩图报的人。姐姐待我如此好,可当时我却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做出了人神共愤的事情,我不但抢占了姐姐的幸福还间接把她害死。你一定觉得我是蛇蝎心肠的女人吧。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那么做了。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抢到手了,也不会幸福。你说,对吗?我今生所造的孽,只能下辈子再救赎了。”说着,她看到胡南滨眼角流下了泪水,她自己也哭了。于是她拿来纸巾为丈夫擦干眼角的泪水并为他掖了掖被子,而后继续说道:“成霖,这辈子我欠姐姐的,只能下辈子再还给她了。”
就这样,周雪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很多很多话,从过去一直说到后来,说着说着,她便睡着了。
凌晨时分,胡东成起床察看父亲,却意外的发现,胡南滨已经没气儿了。
胡东成忍不住放生哭了起来,这哭声把周雪吓醒了。她连忙起来,用手指试了试胡南滨的鼻息,她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想要把眼泪逼回去,却发现眼泪并非受她控制。只见她颤颤巍巍地走到胡南滨身边,“成霖,你安心地走吧,到了那边替我向姐姐道个歉,待我到了,再亲自去向她谢罪。”说完,她用手抹了抹眼泪,转过头对胡东成说:“让你爸静静地走吧,谁也不要通知。”
“知道了,妈!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东贵。”胡东成正要拨通电话,却听到母亲的呵斥声。
“谁也不通知!难道,你听不懂吗!?”周雪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牙缝。
“妈,连东贵也不通知吗!东贵是我们家的人啊!是爸的儿子,这个时候怎么能不告诉他呢!”胡东成既不解又生气地说。
“你就按妈说的做吧。”周雪的语气开始软下来。
简单的处理完胡南滨的后事,胡东成的店铺又开始营业了。他本想在家多陪母亲几天,却被周雪催着营业去。
现在整栋楼就剩下周雪和胡东成两个人,只要是胡东成去店里,家里就只剩下周雪一个人了。她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在卧室坐了一会儿,又到客厅坐了一会儿,可是不管她走到哪,都觉得有种被孤单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感觉。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她再也受不住了,于是她要求胡东成让她去热闹的街道旁摆摊去吧。这样不但能让自己感到不孤单,也能赚点钱补贴家用。可是却被胡东成拒绝了。
周雪赌气了就不吃饭不喝水,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果然胡东成拗不过他,只能让她去了。
从未吃过这种苦的周雪倒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有了事情可做她就不必一个人在家忍受胡思乱想的折磨。在这里,他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能看到可爱的孩子,看到热恋的情侣,看到相濡以沫的老夫妻。由于胡南滨的原因,从前她从未吃过谋生的苦,可是现在她愿意尝这百般滋味。一张蓝色的围裙挂在她胸前,手中的菜刀刀刃磨得铮亮。当有人来买烤鸭时,她便学着儿子的样子为别人把烤鸭砍好。从未做过这种体力活的她,刚开始觉得艰难,但是后来也能上手了。由于诚信经营,她卖的烤鸭从不会缺斤短两,很多顾客都愿意排着队来购买。人一多也就意味着她要更加的忙碌了,越是忙碌越辛苦。再看烤鸭的时候,有时候,碎肉会飙到她的衣服上和白发上,肉汁也会溅到她脸上。一天下来不断挥舞着菜刀的手臂酸痛得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回到家里她却高兴地要把钱要交给儿子,胡东成却从不接过她的钱,因为他知道这是母亲辛苦赚来的钱,她应该自己留着。可是,当他看到脏兮兮的母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多么的难过。这个时候的母亲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高傲,而是变得卑微和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