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是一个最热闹的地方,也是人间最接地气的地方。买东西的阿婆乐呵呵地和老板砍价,卖东西的放开嗓门吆喝着,大家各干各的,各忙各的,嘈杂声混为一体,形成了一支别具一格的乐曲,那是一支具有浓郁的人间烟火味儿的乐曲。
在那条杂乱的巷道里,店铺的老板一般都极其不乐意让摆地摊的小商小贩在自己店门口摆卖东西。当然也有大方的店家会允许,只要不挡住自己店面的门口就可以了。往往这样的店家生意也应该很不错吧。越是善良的生意人财神爷越是要光顾的。要不,这善良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相反的有些店家的老板也许是害怕顾客都光顾别人的生意,挡了他的发财路,便不让任何流动商贩在自己店门口摆摊,谁来就对谁指桑骂槐,又是扔东西又是泼脏水。做点小买卖的人也不容易,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人又愿意去受这等委屈。既然不能在人家店门口摆摊,流动的小商小贩们又没本钱租昂贵的店铺,那就到店家的对面去摆摊。当然,也有犟脾气的小贩,你越是不给他在你店门口的边上摆摊,他越是要摆。毕竟路是大家的,你租了店里,并不代表店门前的路也是你的。真有小贩执意在那门口的路上摆摊,店家也没办法。只能在不成文的行规上去理论一番。
在这条小巷的巷口处,进入的第八家店,那是一家一直很受市民欢迎的“东成烤鸭店”。因为它的位置刚好是第八家,所以市民们也给它起了个“第八烤鸭店”的外号。烤鸭店的店主胡东成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理着一头干脆利落的平头,眼神里透露出犀利。
今天,王美珠早早的就又来到烤鸭店附近的酒家等候胡东成,她要把她该得到的一分不少的拿到手。她不再是那个低声下气,任人摆布的王美珠了。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那时候,自从嫁给了胡东成,她是死心塌地的在为那个家奉献,她向里操持着家务,向外和他一起打拼,经过他俩的努力,烤鸭店慢慢地名声越来越响。要知道,胡南滨当初就是靠烤鸭发家的,他经营到鼎盛时期就开了多达几十家烤鸭店。只是后来生意就慢慢不行了。如今,胡家唯一一家没有倒闭的烤鸭店终于又红火了起来。胡东成也由一个濒临倒闭的老板变成了一个大老板。他们的日子也愈发的过得滋润起来。可是,不管生活怎么滋润,王美珠始终一心扑向家庭和事业。她也没怎么在意自身打理,她的身材也由凹凸有致变成了微胖,以至于到后来的膀大腰圆大象腿。这惹来了胡东成的嫌弃,他开始觉得妻子配不上他了,他应该有更年轻貌美的女人陪在他身边。于是,他背着妻子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好上了。
那时候,王美珠不知道怎么办,整天就知道关在屋里哭,为了挽回这份感情,她极力地讨好胡东成。她对他也更加殷勤了,里里外外的活儿她都干得更加卖力了。她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丈夫。可是她的勤劳持家并没有换来丈夫的感激,而是变本加厉,他甚至为了外面的女人打她。
王美珠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经常跑到妯娌——玉真那里跟她诉苦。又能怎么样呢,玉真跟她处境也差不多的。好在玉真还有对儿子做依靠,可是有儿子又能怎么样呢,胡东贵并不在乎,反而觉得他们母子三人是他的累赘。他经常埋怨,若不是他们母子三人拖累他,他早就发大财了。他还怨玉真不旺夫,不像大嫂那样。他想做点什么生意,她都不看好他,让他很是恼怒。特别是他的朋友,每每他的朋友来到家里吃喝玩乐时,她都板着一张脸,不说什么但也不理会,更不会去伺候他那些狐朋狗友吃喝。她一个人照顾供养两个儿子已经够累了,婆婆不帮衬,丈夫也不担当,还好大嫂经常抽空过来给她搭把手。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服务员的一句询问,把王美珠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服务员看到她一个人在那里坐了那么久,就过来问她,要不要先点些什么来喝?她刚想跟服务员说要杯果汁儿时,大门处就走来了胡东成。今天他有点特别,他不像往常一样,跟她见面就是穿着油油腻腻的工作服,工作服上的烧烤的油渍像地图一样印在上面。自从上次他看到了前妻的那身打扮,他又对她惦念起来了,他不敢相信,这个风姿绰约的妖娆女人居然是自己曾经嫌弃的糟糠之妻。“你变了。”胡东成笑道。
“哦!是吗!在你眼里是变成什么样呢?”王美珠笑声中带有不屑。“你错了,我没有变,我只是变回从前的样子,嫁给你之前,我不就是这样吗!嫁给你之前我是自给自足,装扮体面的,只是我和你结婚了以后就不再是我自己了。那时的我以为女人婚后要以家庭和丈夫为重,不必太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生活嘛,不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吗。后来,你的出轨告诉我,生活不应该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喜新厌旧,还有同苦不能共甘。是你教会了我不论何时女人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形象。说真的,我还要感谢你让我及时醒悟。”王美珠言语中既带自嘲又略微埋怨,其实她在埋怨别人的同时也埋怨命运的不公。
“你什么时候把钱给我?我不想这样跟你耗时间!”王美珠转向一边,眼睛望向窗外。
“过去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原谅?原谅你还是原谅你一家人?你应该跪下求我原谅你一家人才对!”
“美珠!你不要过分了!对不起你的是我,不是我全家!”胡东成咬牙切齿地说。
王美珠用怨恨的眼睛盯着他,她不怕他了,她不再害怕他的拳打脚踢了,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懦弱的她了。
“你现在很缺这点钱吗,你为何不念旧情,要与我相逼?”胡东成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中带有恳求。
“我缺不缺都与你无关,你该给我的都得给!”王美珠咬着牙说,“你赶快把钱准备好,我不希望为这事常与你见面,我不想让我现在的丈夫有误会。”说完,她拎起皮包头也不回就走了。
胡东成望着王美珠的背影。心中是五味杂陈,他后悔当初他为什么鬼迷心窍背叛了她。跟他在一起时,为何她看起来人老珠黄,身材臃肿。而现在的她却是身量苗条,皮肤也白亮了许多,再加上淡淡的妆容,简直是美得判若两人。从前那一团盘在后脑勺毛燥的头发变成了油亮的齐肩短发,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光亮顺滑。从她的露背装可以看出她细腻的脊背上,纹着一朵醒目的彼岸花。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纹身,而且还纹着一朵这样晦气的花。在农村,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花是不吉利的,它代表着死亡。看到它,人们会联想到阴间的妖魔鬼怪。一个人纹什么东西不行,偏要纹这种东西在身体上,就跟死亡时刻笼罩着自己一样。他无法想象,如今她怎么变得这样任性。从前的她是多么的温柔,他说一,她绝对不会说二,那时她对他可是百依百顺啊,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王美珠从灵川市回到这个让她伤心过的城市。每次回来,她都要去看看她曾经的妯娌和曾经的侄儿。她同情刘玉真也怜爱她的两个侄儿。
“大嫂,你怎么回来了?”刘玉真眉眼间流露出兴奋和激动,她双手握着王美珠的手。由于很久不见面了,两人心里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打内心底里为王美珠高兴,她变了,变得阳光、气质,不再是从前的愁眉不展。“大嫂,你变漂亮了。”
“玉真,以后就不要叫大嫂了,我都跟他离婚了。”王美珠有些尴尬地说。“你还是这样辛劳。这家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她愤愤地说,同时轻轻地拍了一下刘玉真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对了,大嫂,不,如果你觉得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以后叫你美珠姐吧?”玉真像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高兴地说。“二宝几个月了?美珠姐怎么又要起了二宝来,大宝都那么大了,是不是两口子无聊了,生个嫩崽子来玩玩。”玉真边说边忍不住开起玩笑来。美珠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先不说我了,我那俩侄儿呢?现在怎么样?说你命不好吧,又生出两个那么优秀的儿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待会儿我要去看看他们。”
“你不方便就不用去看他们。”玉真递一杯开水给美珠,毕竟美珠在这个年纪还有身孕,本身就是一件冒险的事,再让她跑来跑去的,她可不放心。
“没事,别小看我这个年纪的孕妇,身体还灵活得很咧。”她为了让玉真放心,便故作轻松地说。
如果说最充满希望的地方是哪里?那王美珠一定选择校园。她喜欢那个地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路过校门口,她都非常高兴。特别是放学时间,一群充满活力地少年从校园里冲出来的,就像是春天里充满希望的种子,活力四射,生机勃勃。他们就是希望!他们就是梦想!
“华哥,门卫室的保安说校门口有人找你。”王清波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他,此时他正在做英语习题。他纳闷,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自己呢?这个时候也只有妈妈来找他,她又有什么事呢?
胡岁华急匆匆地跑向校园门口跑去。夜色笼罩下,朦朦胧胧地他还真看不出是谁。走近一看,“伯妈,你怎么来了?”他是又惊又喜。
听到伯妈二字,王美珠既感动又心酸,感动的是孩子还管她叫伯妈。这一声“伯妈”也算得上是孩子的半个娘。心酸的是,孩子怎么穿得如此寒酸,人也瘦削,不像意气风发的少年该有的样子。“岁华,你还记得伯妈,伯妈真高兴。岁年呢?”王美珠红着眼睛强颜欢笑。
“他在宿舍洗衣服呢。”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美珠问。
“还没,还没到开饭点食堂是不开门的。再等会儿。”岁华如实回答。
“不等食堂了,咱们到外面吃去,你去叫上岁年。连宿舍的好哥儿们也叫上都行,今儿个伯妈来请客。”
“不啦,伯妈,不必破费,学校的饭菜既便宜又管饱。”岁华极力推辞。
“伯妈大老远回来,就是想多看看你们。”不要跟伯妈客气。“快去,听话。”
“伯妈,您现在又有了自己的新家,生活各方面都需要花钱,您不必为我们破费。”岁华觉得不应该再花伯妈的钱了,她已经不是他们家的人了,再花她得钱总觉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