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巨响，墙壁被劈开一道缺口，但更多的尖刺却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江云起一边躲避尖刺，一边说道，“我来找阵眼，你给我护法。”
秦昭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放弃暴力破阵的想法。
冰凤傀儡形成一道冰墙，暂时挡住了尖刺的攻击。
江云起则闭上眼睛，手中珠子随着箫声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昭的灵力消耗越来越大，冰墙也开始出现裂痕，江云起突然睁开眼睛：“找到了！随我来。”
江云起的声音一出，秦昭的止戈长剑就随声而动。
止戈剑划破虚空飞至江云起身前，凿开厚厚的冰层，穿透一道道阵法光幕，剑光将所有飞来的尖刺全部打碎。
瞬息之间，开辟出一条通道来。
江云起也不磨蹭，立即就追着剑光而去。
秦昭摆脱身边的攻击钻入通道时，四周的光幕恰好重新聚拢弥合。
两人配合默契，动作迅速，止戈剑在前开路，两人一前一后，重复多次后，总算抓到了江云起所指的阵眼所在。
然而，靠近阵眼的这一段距离却是极其危险，像是嵌入了一道道杀阵一般，。
两人闯阵数次都无法通过，连止戈剑也折戟而归。
此间阵法的阵眼是变幻莫测的，给两人的时间实在有限，若是此时不能到达阵眼的位置及时离开，那么两人就要重复之前的事情了。
这阵法似乎是按照两人的修为极限，特意调整过的。
秦昭与那些阵法中的尖刺擦肩而过时，总能感受到这种精细的算计，仿佛真是为他们两人准备的一般。
冰凤傀儡也尝试了数次，最后一次临近阵眼时更是险些被毁。
秦昭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盯着中心的阵眼，耐心已经耗尽，迈步就要向前，自己亲自动手。
江云起却拦住了秦昭道：“不可冲动！”
“我们没时间了。”
秦昭没有冲动，她非常不喜欢待在这个阵法中的感受。
除了阵法的攻击之外，秦昭隐约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注视着她们，这着实令人不舒服。
在这样的地方待着，秦昭着实没有安全感，只想尽快离去，哪怕多受些伤也无所谓。
江云起却没有秦昭的这份拼劲，对这里的情况，他也有所察觉。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阵法并非他们的最终考验。
若是一身伤出去，届时吃亏的可能就是她们了，这才出手拦住了秦昭。
“我还可以找到下一次阵眼出现的地方，别冲动！”
秦昭却是想不了那么多，外面不安全，阵法之中就安全了么？
危险降临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比起在阵法中看不见对手的博弈，她更喜欢真刀实枪地打一场。
不过比起两人分歧终结更快到来的是阵眼的消失。
几句话的功夫而已，他们的前方哪里还有什么阵眼，余下的不过是数不尽的阵法攻击。
而且阵眼离开后，那处还形成一个浅浅的漩涡，越是靠近，越有一种怪异的吸引力。
秦昭住了手，看向江云起，“这会儿我想冲动也不行了。”
分歧不过是暂时的，尤其秦昭，她不是会因为别人而改变主意的人。
她们一找到下一个阵眼所在，趁江云起还没反应过来，秦昭人已经闯入了阵眼之外的那段危险区域里。
眨眼的功夫，血光飞溅，秦昭身形如电，一人一剑杀进杀出。
江云起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秦昭一身伤却没能进入到阵眼所在，并非她闯不过眼前的这一段杀阵。
而是因为穿过那道光幕屏障所接触到的，并非真正的阵眼。
多尝试了两次，秦昭也就放弃了，回到安全距离。
“不对劲，中心并没有阵眼。”
江云起蹙着眉，手中珠子浮现。
“这怎么可能？我一向算无遗漏。”
话说完，江云起很快想到自己在魔界之中给自己的前途卜算的失败情形。
不过是偶尔失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江云起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手上却是不停。
秦昭看着他将几颗珠子翻来覆去，仔细瞧了瞧，无法参悟这一门功法的巧妙之处。
反倒是看得她头晕眼花，偷师学艺也偷不明白。
中心的阵眼肉眼可见地消失，江云起浮在空中的玉箫却依旧指向中心的位置。
阵眼消失，留下的漩涡还在，并且开始发挥作用。
“你别告诉我阵眼是在这里面？”
那漩涡古怪邪门透着极致的危险气息，秦昭再莽也不想硬上。
江云起点了点头，郑重道：“再信我一次。”
秦昭沉默片刻，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暴力破阵所耗费的时间、灵力总是比眼下要多得多。
秦昭应了一声，手中的冰凤傀儡抛出，止戈神剑随之而去，替它拦截了杀阵之中大半的攻击。
冰凤傀儡是秦昭和江云起两人合力炼制的。
但江云起将控制权交给了秦昭，此时秦昭的神魂便寄托其上。
一缕细微的神魂而已，就算冰凤傀儡被漩涡绞杀，也不至于反噬秦昭，让她再受个重伤。
等冰凤傀儡完全进入到漩涡之中，秦昭感应了一下那缕神魂的存在。
竟然安然无恙，但是给秦昭的感觉却是一种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之感。
秦昭掏出龙鳞来防御，对江云起道：“我护着你过去。”
神魂既未消失，至少说明短暂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江云起点了点头，秦昭确实很强。
他没有十分的把握，确实不该再添乱，配合秦昭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两人顶着龙鳞穿越了杀阵。
似乎穿透了什么透明的薄膜，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但确确实实被吸入了漩涡之中。
短暂的黑暗过后，两人重见光明。
室内金碧辉煌，各色夜明珠闪得人眼睛发晕。
秦昭的到达陌生环境之后第一反应，自然是选择十分戒备的不过她的准备显然是少了。
一道道锐利的目光齐刷刷朝着她袭来。
江云起不过落后她瞬息而已，刚从黑暗中冒头，就被一道道目光锁定，想退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来的人倒是年少，艺高人胆大啊。”
数人之中，一个华服男子开口道。
他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看向了王座之上的老龙。
秦昭也认出来了，这虽是人形却是真龙无疑。
她手中的龙鳞在隐隐发烫。
那老龙看也不看这两人一眼，随意摆摆手，那开口说话的男子就将两人带走了。
秦昭和江云起猝不及防被那人收入乾坤之中，等再睁眼，已经换了地方。
脚下已经空落落的了，亲眼看见的是暗红色的天穹在离他们远去。
一进入其中，便感受到一股极度压抑、绝望的氛围。
等到坠落在地，环顾四周，才看清楚了，周围其实有不少修士。
只是悄无声息、一片死寂，还有挥之不去的死气和绝望。
“这是什么地方？”
江云起看向四周，发现众人各安其位。
如同没有看到他们两人一般。
两人的到来没有引起这些人的一丝一毫的波澜。
很快，秦昭和江云起耳边响起了，那个龙族轻快的声音。
“看看你们的能耐，若能逃出来，我保你们后半生无忧。”
声音消散得也很快，仿佛只是两人的错觉。
秦昭站起身后，目光一直注视着一个方向。
江云起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在看什么？”
江云起问是这样问，但目光已经随着秦昭所看的方向转移过去。
然后就看到悬崖峭壁上被重重锁链捆绑的十几个修士。
漆黑的血迹染满了重重的锁链。
被束缚的人更像是沉重锁链中生长出的古怪生物，血肉几乎和锁链粘连在一处。
仿佛已经如此过了千百年，望之令人色变。
秦昭看到的却更多，她的神识已经十分强大。
不过瞬息就可以分辨出这些人身上被抽走的丝丝缕缕的神魂。
悬崖上被束缚之人的神魂和精血顺着锁链流入地底。
而那些没有锁链的修士，他们身上的魂魄也在淡淡消散，最终也是以某种形式钻入了地底深处。
更深处，便是秦昭也无法探查的隐秘了。
这种抽离神魂、精血是一个十分缓慢的过程。
等下一缕神魂从体内被抽走时，上一缕神魂抽离造成的损伤，已经被身体本能修复了。
但留下的痛却叫人刻骨铭心，不是那种极致的痛苦，但这样慢悠悠地熬着，确实能令人丧失斗志，看不见希望。
江云起和秦昭进入不过片刻，也感觉到了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失。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你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我吗？”
江云起冲入人群中，拉住了如行尸走肉般神游的修士。
被他拉住的修士停在原地，缓缓抬头看，看向江云起，眼神已经麻木空洞，直对着江云起缓缓摇头。
“从来没有人能出去的。”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将秦昭和江云起的注意力立即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被锁在深深沟壑另一边崖壁上的修士。
头发凌乱，面目疲倦，比起其他人，这人身上还多了一分桎梏。
四肢被捆绑不说，脖颈上还套了一个圆环，牢牢地锁在悬崖上。
细看之下会发现，锁链捆缚之处并不如其他被束缚的修士一般血肉几乎和锁链生长粘合在了一处。
他的脖颈、手腕和脚腕处，都留下了深深的一层层堆叠的老茧和血痂。
如此这般，也没有完全消磨他的意志。
粗糙的老茧子中含有鲜红的血迹，丝丝缕缕地渗透出黄水。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秦昭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这里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绝望的气息萦绕着每一个人。
即使秦昭和江云起刚刚才进入这种环境之中，也不自知地生出几分颓丧来。
秦昭反应迅速，她不希望这种情绪影响到自己。
更不会希望自己永远地困守此地。
“你们才来几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奇怪。”
老者微微睁眼看向两人，他似乎想要摇头，但是脖颈间的圆环限制了他的动作。
他继续道，“若是呆上个十年八年，还有如此斗志，那才真正了得。”
“十年八年未免太久了些。”
秦昭却皱眉露出了十分不赞同的神态。
十年八年，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九州界还在不在。
冰凤所说的仙界，实在是她们难以企及的存在。
至少对还处于元婴期的秦昭而言，那实在太过遥远。
但她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就不得不为九州界去考虑一些事情。
或许九州界的覆灭，他们无法阻止，但那亿万生灵，他们或许该做些什么。
秦昭在来的路上和江云起说起了这样的心情。
江云起也是相同的看法。
他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来总结的这种情绪。
走到了一定的高度，拥有了一定的实力，似乎就带上了某种无法分割的责任。
即使你性情再冷漠无情，表现得再如何薄情冷血。
面对这样的浩劫时，总是忍不住想要找出一条生路来。
这或许是人族肉体脆弱却能在万千种族中能够繁衍传承下来的原因之一。
秦昭此时此刻面对着无尽的绝望时，也看到了这里的修士的坚持。
即使他们表面看起来这么的麻木。
但秦昭相信，这里还活着的人都是真正想活下去的人，否则坚持不了这么久。
与他们搭话的老者只是深深叹息。
“大家进来时都如你们一般心态，只不过，这一次进来的人确实太过年轻了。”
老者的话一出，不少隐晦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来的人太过年轻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秦昭心头冒起了这样的疑问。
便又听老者继续问道，“如今的九州是如何模样了？”
秦昭将九州界的地心珠和冰凤所展现出来的已经消亡的破碎大陆的地心珠进行了对比。
沉默片刻，她才道“尚可勉强维持。”
“这时异种已经侵入，不知能坚持多久。”
听他说完此话，那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收回去了。
众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麻木的模样，被这牢狱里的力量所驱策。
“既然九州尚存，为何是你二人前来？”
秦昭和江云起也沉默了，离开前那场大战，着实死了不少修士。
“这是一场意外。”
在观察中，秦昭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这些修士中的骨龄最年轻，也在千余岁之上了。
他们两个小辈在这里属实是过于年轻了些，显得格格不入。
换个角度想，来到这里的都是修为深厚的大能。
他们两人的到来，更像是在宣告九州界的消亡，否则怎么会到了让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前往异界？
两人的回答似乎也让不少修士松了一口气。
老者不再发问，秦昭和江云起对视一眼，决定先行探查这些修士神魂的去处。
才要使用灵力，便又听那老者道，“使用灵力会让你们更加痛苦，你们现如今安然无恙，是因为你们还不曾动用灵力，否则反抗越是强烈，痛苦也越发剧烈。”
“神识可用否？”
老者轻笑一声老者，“若你的神识能斩断这锁链，去地底深处探查一番也可。”
秦昭暂时自然无法斩断他们的锁链。
那锁链不知道是何种材质炼制而成，上面没有任何术法禁制的痕迹，却牢牢束缚住了一众大能修士的修为。
神识不行，那其他的力量呢？
秦昭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体内吸收了一众的力量，宇宙的力量，魔族的力量……
这些力量汇聚在丹田气海之中，本该混乱成一锅粥的，如今倒也井井有条。
只是她自己都想不明白里面的关窍。
但不妨碍秦昭立即行动起来，她当即盘膝而坐，进入到了修炼状态之中。
她能感知到老者的善意。
也从这些人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直到见到这些人秦昭才恍然发现不同界面的修士，其身上是有一股独特的气韵的。
这点区别在秦昭见到青岚、许隐的时候，没有任何对比，倒是不曾察觉出来。
秦昭在修炼，江云起却还打算四处走走。
看看是否真如老者所说，此地油盐不进，只能忍受永不停息的抽离神魂的酷刑。
他边走边吹起了玉箫，没有灵力催动的箫声，却依旧有抚平人心的作用。
引得无知无觉的修士们看向他，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
每次新人进来都免不了一番折腾，但结局大差不差。
很多人心中已经失去了期待，即便心底深处，还期盼着某种奇迹出现，却也不再表露出来，免得收获更大的失望。
日积月累，情绪就得先崩溃了。
两人各行其是，但都引起了其他修士的关注。
秦昭体内多了黑白鱼，修炼从玄天秘境中所得的神识秘法事半功倍，神识力量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
与此同时，秦昭还在修炼气海丹田之中的宇宙力量。
当秦昭只能依靠灵力修炼之时，在所处的环境之中，便只能感受和吸收灵气。
但体内多了其他力量之后，秦昭也发现，除了灵气之外，所处空间总是还有一些其他力量存在的。
即使这种气息十分微薄，但对此时的她来说，都是一份助力。
秦昭吸收这些力量，逐渐形成声势，却没有触动这小秘境中的规则之时，便引得众人议论开来。
而江云起，则是因为他的箫声，那萧声和普通音修所修行的功法似乎不同。
很独特，即使没有灵力的注入，也同样能发挥功用。
除此之外，江云起凭借掐算的本事极其快速地找到了众人被抽取的神魂汇合的节点，和涌入地下的通道。
这速度，也让众人略感惊讶。
被困在这里的修士也有千八百人，他们的年岁、阅历、修为摆在那里，见识自然广博。
对于这两个小辈表现出的与众不同，沉寂许久的内心深处还是生出了些期待。
万一……万一这一次有所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