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那一瞬间心疼的厉害，面前的姑娘明明那么娇软，脸色苍白，明明眼里都是泪水，渴望着被爱，却仍然锐利的竖起一身的刺，让他离开。
夜色暗涌，林呦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楚辞，莫名觉得他眼眶红了。是自己说的话太难听吗？错觉吧。
楚辞发着抖开口：“林呦……”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我今天去了村里看外婆，我知道你维生素瓶子里的是什么，我知道你手腕上的伤疤是什么，我知道你的绝望难过是什么……”
楚辞嗓音发颤，那声音甚至带了点哀求的意味：“我知道的……小姑娘，我是、是真的爱你，你不要让我走……”
“就算、算陪在你身边看着，也行……”
林呦听着这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哀求。
“我不是、非和你谈恋爱不可，我就看着你就好了……”
这种人怎么会爱上我？那个年轻的国王怎么会喜欢腐烂的野草，林呦悲哀的想着。
“楚辞，你知道又能怎样呢？”林呦发着抖说：“我是不配被爱的，你不要因为新鲜感而这样。”
“楚辞，世界遍布爱，可是我没有。”
我就是身处在深渊里的人，我永远也爬不上去，我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我在这个世界活的痛苦，我随时都想要死去。
楚辞，你不明白的。
可是楚辞上前轻轻抱住了林呦，小姑娘在他怀里发着抖，浑身冰凉，瘦到凸起的骨头硌的他疼。楚辞甚至不敢用力，他怕碰到林呦身上的伤。
“不会的，不会的，我爱你。没有人好好爱你，我爱你。”楚辞抱着她，撕裂般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
这是他的灵魂，他的劫难。
林呦感受到温暖，眼里忍着的泪水啪嗒啪嗒地往外掉。
要是她没病就好了，没有那些难堪的过往就好了，有个健全的人格，美好的家庭，那样她就可以回抱住楚辞。
林呦脸上全是泪，艰难开口：“楚先生，你现在看到的破旧的房子，就是我住了很多年的家，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吧。”
“我的父母，每个月做很辛苦的工作，拿着几千块钱的工资，你能想象吗？你随随便便一件外套都不止这个数吧。”
“我的情绪，它是个怪兽，我永远也爬不起来，连我父母都不爱我。”
林呦试着推开楚辞，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动，由着他抱，眼泪却控制不住往下掉。
“楚辞，我们之间，隔着万里大海，千重群山。”
“楚辞，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同路人，也没有庇护所。”
“楚辞，你不要过来。”
楚辞眼眶通红，犹如困兽，身体发抖：“可这都不算什么，我不在意，我只爱你。”
“林呦，你眼里的难过，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放开林呦，直视着小姑娘的眼睛，沙哑开口：“你太锐利了，这些年的风霜雨雪、踉跄清冷，我相信你所有的苦楚。”
楚辞摸了摸林呦的发顶，温声开口：“我比你大十三呢，没关系的，我什么没见过？小小的抑郁算什么？”
楚辞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林呦额头，克制有礼，不敢多停留。
他用袖子擦干净林呦脸上的眼泪，哄着：“别哭了，还喜欢我吗？”
林呦鼻间都是楚辞身上清冷的味道，带着哭腔道：“我……我最喜欢楚先生了……”
楚辞被她说的心软一片，心想真好，又叫回‘楚先生’了。以前觉得这个称呼过于生疏，现在才觉得刚刚好，带着难以察觉的依赖。
“别哭了小姑娘，再哭就不好看了。”楚辞耐心哄着，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林呦摇了摇头，自己现在绝对难看死了。她想起楚辞说去看了外婆，抽噎着问：“外婆，外婆怎么样了？还好吗？”
楚辞浅浅笑了笑，拿出手机找到照片，开口：“我拍了照片，你看看，想发给你却发现自己被删了。”
“小姑娘，快把我加回来。”
林呦看着照片，看到上面慈祥的老人家，看着镜头和蔼的笑，她终于露出了笑容，觉得身上的疼都少了几分。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不早了，楚辞再不走叶连红就要下班回来了。想到这，林呦轻轻开口：“楚先生，你回去吧，再不走，我妈就要回来了。”
楚辞听了，皱起眉头：“你老实说，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家暴？”
林呦吸了吸鼻子，声音极低地嗯了一声，随后又催促楚辞：“快回去吧。”
楚辞想起为什么林呦总是不让自己送，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他看着林呦裸露在外的伤，怕自己再留下又给她招来责骂，只好不情不愿点头：“好。”
“小姑娘，你要记得抹药，我明天再来找你。”
楚辞说完这番话，站起身，蹲的时间太久，腿有些麻。
他忍不住弯腰亲了亲林呦额头，下一秒，看着小姑娘害羞的不知所措，攥紧了拳头。
“我走了，好梦。”楚辞心情谈不上愉悦的回到车里。
叶连红下班看到离巷口不远处停着辆豪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靠着车，垂落的指间夹着一支烟，一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出什么神情。
她匆匆回到家里，推开院门看到林呦坐在客厅，目不斜视地进了房间。
叶连红没忘记昨晚自己的举动，可能稍微过了点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林呦在院子里又坐了会，才慢慢回到房间。她上了床缩在柔软的被子里，脑子里还是刚刚楚辞的话。
楚辞知道了自己的病怎么办？会区别对待吗？
可是他今晚一点也不像会这样，林呦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的。
楚辞的话太过真诚动人，一时压过了那些情绪，让林呦得以呼吸。
房间黑暗，林呦眼睛亮亮的，不知是泪光还是瞳孔，小鹿疯狂跳动着，她忍不住给自己松了口，要不就试一试好了，要是自己给楚辞添麻烦成为了他的累赘，让他感到厌烦自己就马上离开。
就一次，林呦偷偷对自己说。
她本来想就这样睡去，想起来自己药还没吃，又爬起身吃了才躺下。
林呦想起楚辞亲吻自己的额头，那柔软的唇，忍不住耳朵红了红。
慢慢药效发作，林呦迷迷糊糊睡着。
竟是一夜无梦，除了身上疼之外没什么其他不好，勉勉强强也是睡了个好觉。
楚辞沉默的抽了一晚上烟，新的一盒烟丝少了一大半。期间李显沈钰言给他打电话也没接，按了静音就将手机丢在一旁。
萧然说的话没错，楚辞看着屋里的烟雾突然想到。林呦平时的状态看着还不错，外婆也说林呦现在好了点，那会越来越好的吧。
上次电梯里碰见的精神科医生陈川平，应该就是林呦的主治医生了，自己要抽时间去问问，了解林呦的全部病史。
临近天亮时分，楚辞才洗了澡睡了一会儿。他睡到中午时刻，赶上了午饭时间。
他下楼时楚中行已经在用饭了，楚辞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坐下。
“张伯说你屋子一股子烟味，少抽点！”楚中行忍不住色厉荏苒开口。
楚辞倒了杯温水慢慢喝着，漫不经心应着好。他心里想着小姑娘，用餐都没有心思，看的楚中行生气。
随意吃了点，楚辞就拿上钥匙出了门，又去了找林呦。
到了地方他看到自己发的好友申请通过了，眉目的阴郁才终于散了几分。
林呦正在院子里晒着衣服，睡了一晚，她感觉自己好多了，想着明天就去上课。
林呦看见楚辞推门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多少诧异，她把今天之前的坏情绪都忘光，对着楚辞笑眯眯道：“楚先生。”
楚辞被她这一笑晃了神，轻笑了句开口：“身上不疼了？”
林呦听了立马甩了甩手，眉眼弯弯笑着：“不疼了，明天我就去上课了。”
楚辞看着她，那笑容里带着难言的阳光与暖意，阳光落在小姑娘身上，头发丝儿都像是发着光。
一直放在身后的手拿出一束花漫不经心递过去：“喏，拿着。”
是一束奶黄色的玫瑰。
林呦愣住，不知所措的接过，抬眼望着楚辞：“怎么送花啊……”
眼前男人低着头，鼻梁很高，尾睫上扬，停顿了一会，才开口道：“不喜欢吗？那我下次再送别的。”
“很好看。”林呦小声开口，当然是喜欢的。她这短短二十载，收到的花全是楚辞给的。
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喜欢的事，楚辞走前，随意说着：“你们清明节是有假的吧？打算去哪？”
林呦将最后一件衣服挂好，没有犹豫的说：“我要回去看外婆。”
楚辞了然点点头，“那到时候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阳光下好看的不像话的想都不想就开口拒绝。
想多跟她有相处机会的楚辞：“……”
楚辞淡淡说了句：“小姑娘，别拒绝，我就是想跟你有多相处的机会。”
林呦听了这句话，耳朵倏地一红，粉嫩嫩，像是娇软的月季花。
她忍不住结巴道：“楚……楚先生……”
“嗯？”楚辞语调微微上扬，故意恶劣的促狭：“小姑娘，你耳朵好红啊。”
“楚辞！”林呦说着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可她不知道，自己这这一眼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而看着多了几分风情。
楚辞嗓子发干，忍耐的舔了舔唇，“那我先走了。”
他也就是来看看小姑娘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