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坐着，春光正好，暖暖的洒在两人身上。
楚辞将餐盒一一打开，把小米粥分开两半，自己选了少的那一份，剩下的那份推到了林呦面前：“吃吧。”
“嗯。”林呦接过，手上缠了纱布，笨拙的用勺子舀着，轻轻的吹了吹，才入口。
她其实不饿，勉强吃了两口粥点，就放下了勺子，不肯再碰。
楚辞抬眸看了眼基本没动过的粥，说：“再吃点。”
“不想吃。”林呦看着远处，从阳台望去，能看见小区里的一棵桃花，枝丫上有着花苞，甚至还开了几枝。
“不吃不行。”楚辞淡淡开口，自己却放下了勺。
林呦将目光看向楚辞，“吃不下——”
楚辞看着小姑娘眼睛周围还泛着红，他甚至觉得自己叫她吃早餐是在欺负她。
他忍不住放软了声音，低声下气的问着：“是我买的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我让人再送过来。”
“不是的。”林呦努力扬起一个笑，又看向了那棵桃花，“楚先生，它会结果吗？”
楚辞顺着林呦的视线，看向了那棵桃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没有注意过，夏天时会不会结果，他甚至今天才知道那里有棵桃花。
“我喜欢会结果的树，像外婆院子里的柿子树一样。”
楚辞最后还是开口：“会的。”
外婆院子里的柿子树，林呦曾削给自己吃过，很甜。
楚辞看着飞过的白鸟，漫不经心开口：“昨晚从医院离开时，在电梯里遇见了一位精神科的医生。”
林呦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动了下手指，等待着楚辞的下文。
“他叫陈川平，他认识你，他说，你是他的病人。”
楚辞看向对面的小姑娘，两人距离离得近，他甚至能看到林呦鼻翼的一颗颜色浅浅的痣。
“我昨晚帮你换衣服时，还看见了你手腕上的疤。”
“小姑娘，你就不解释下，你瞒了些什么？”说到最后楚辞看着林呦的眼睛，低低开口问着，像是蛊惑人心的巫妖。
林呦被看的心里慌乱，她深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笑说：“因为我失眠呀楚先生，你也知道失眠的痛苦吧。“
“整晚整晚睡不着，所以家里人担心我，就让我去看医生了，听说精神科治失眠有效果，我就去了。”
说话语调快速连贯，根本不给人思考的机会。
“楚先生你要是失眠的厉害，也去陈医生那看看，很有效果的。”
楚辞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林呦，自己嘴角也不由得弯了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是吗？”小姑娘话说的太真，一时竟分不出虚实。
“是呀，陈医生人很好哦。”林呦怕与楚辞对视，移开了目光，看到有只橘猫正躺在花坛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那你手腕上的疤呢？”楚辞瞥了林呦一眼，没忘记这个事情。
林呦的笑容僵了一瞬，又笑眯眯的解释：“你说这个吗？小时候跟村里的小孩打架，一个没注意就撞倒在一个铁片上。”
她边说边撩起袖子给楚辞看着伤疤，像是根本不在意。
“当时我读初中呢，还跟人打架，缝了六七针，可疼死我了。外婆还拧我耳朵，说我不听话。”
“很丑吧？”林呦无所谓开口，说完就想要放下衣袖。
一定很丑吧，这样狰狞的疤痕，与我黑暗的那段过往息息相关，不可分离，这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多看的疤痕，一定会让楚辞恶心的。
楚辞却握住手腕，略生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伤疤，温柔开口：“不丑。我也有一个疤。”
林呦感受到楚辞的手温暖宽厚，指节分明的手轻触着自己的肌肤，像是在调情，让她忍不住颤栗。
她收回手，松了口气，看样子楚辞是信。听到他说的话，转移话题的问：“什么伤疤，在哪里？”
楚辞看着林呦，低笑了声，喑哑开口：“你有机会看到的。”
审问完了，听着没什么漏洞，表情也没问题，行吧，是自己想多了。
“一晚上不回家，父母不会担心吗？”楚辞微眯着眼，随意问着。
林呦笑容不变，“是啊，会担心的，不过他们这几天不在家。”
楚辞没看见她眼底的落寞，慢慢开口：“今天还是周末，没课的吧。”
林呦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往后一撩，回着：“没。”
“林呦，”楚辞语气变得认真：“以后昨晚那种地方，就不要去了。”
不要去了，要是我昨晚不在，你怎么办？
林呦愣了愣，脸上灿烂的笑容消失，低低应着：“好，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楚辞摸了摸林呦的脑袋，看着林呦水般的眉眼，安慰着：“别怕，我在你背后。”
林呦只是看着那只橘猫，没有说话。
“跟我一起看部电影吗？”楚辞站起身，看着情绪突然不高的林呦。
“去哪看啊？”林呦喃喃问着。
“跟我来吧。”
楚辞带人下了二楼，来到一个书房旁锁着的房间。他进书房从架子上的某个盒子拿了把钥匙出来，对准黑色的锁孔插入一转，暗色纹理的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像是从这里通往另一个世界，林呦忍不住乱想。
她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怯怯开口：“楚先生……”
楚辞听出话里的害怕，回头小心地攥住林呦的手腕。
“黑了点，别怕。”他随手按开了墙壁上的灯。
这是一间私人影院，很楚辞的风格，暗色的墙壁与地毯，两侧是木质的架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无数碟片，都用相应的盒子装着。有一个窗户能看到外面，不过现在被拉上了窗帘。
林呦心里感慨着，有钱就是不一样，这巨大的屏幕都快赶上电影院的了。屏幕前还有个一看就舒适度很好的沙发，旁边是个小巧的酒柜，上面摆着自己认不出的名酒。
灯光是恰到好处的暗，林呦看了看四周，回头问着楚辞：“楚先生，这里是？”
“偶尔有空闲的时候，会和沈钰言他们几个在这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楚辞神色淡淡，平静开口，为林呦解惑。
林呦了然点头，听到心情不好她又想到第一次去城外老宅时，楚辞那个时候说，住过一段时间抄经静心。
楚辞失眠，应该是有心结的。
她没有多问，她救不了自己，自然也帮不了楚辞。希望楚辞能睡个好觉，林呦在心里默默祈祷。
“去选个吧，我也忘了上次在这看的是什么碟片。”楚辞朝林呦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挑一个。
然后去旁边酒柜开了瓶红酒，自己倒了杯红酒，给林呦倒的牛奶。
林呦上前在落地木架上挑选，密密麻麻的最少有几百张影片。她不知道该看什么，楚辞喜欢什么。
她看的电影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在应付着生活的不怀好意，兼职，以及自己的情绪。
实在是没有空闲时间去看电影或者追剧。
楚辞见她挑了几张出来都没选出来，询问着：“怎么，没有喜欢的吗？”
“不是，这么多我都不知道选什么，楚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林呦眼睛看着这些影片头也不回的问着身后的楚辞。
“我都可以，选你喜欢的。”楚辞摇了摇酒杯，微微抿了口。
“这个可以吗？”林呦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影片，随意问着。这是她为数不多，喜欢并且会重复看的影片。
楚辞听了想凑前去看看小姑娘选的什么，是一部法国影片。
影片名——LEON。
一个意大利顶尖杀手与一个小女孩的故事，他们认识互相治愈着对方，在细致的生活中感到孤独和失落，一个温暖的悲剧。
“好。”楚辞想起来，林呦的微信头像便是里面的小女孩玛蒂达，自己多年前看过这部影片。
不知不觉间两人离得很近，房间足够大，此刻他们却隔着微小的距离。
顶上的暗灯，光线朦胧，楚辞温热的呼吸吐在林呦的耳边，淡淡的沉香木味钻入鼻腔，像大海深处的群青。
“你到沙发上坐着吧。”楚辞拿过影碟，就去了屏幕前面播放。
楚辞指尖冰凉，拿影碟的时候在手心微微划过，搅乱了林呦心中一江春水。
片头曲响起，两人靠在沙发上坐着，认真的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尽管已经看过，林呦还是共情。
看到玛蒂达被父母家暴时，她深有体会，能感受到痛苦和无力。
看见她遇见里昂时问的那句——
“生活是否永远艰辛？还是仅仅童年才如此。”
“总是如此。”
是的，总是如此，不会改变，只会越来越坏。
林呦看的眼眶含泪，觉得他们的结局不该这样却又只能这样了。
熟悉的片尾曲响起，林呦和楚辞并肩坐在沙发上。楚辞察觉到身旁的小姑娘看哭了，抽了张纸给林呦擦着眼泪。
动作细致而温柔。
他端过旁边杯子里的牛奶递给林呦，“你也听话，把这喝了。”
里昂爱喝牛奶，冷漠孤独，是玛蒂达的出现拯救了他。
电影里，玛蒂达对里昂说，自从遇见你后，我的胃再也不疼了。
林呦顺从的接过将牛奶全部喝了，旁边的片尾曲还在播放着，应景。
“楚先生，我很喜欢这部电影……”
“嗯。”楚辞在心里补了句，你也多喜欢我。
他倒是忘了，这部电影是个悲剧。他跟林呦第一次看电影便是以悲剧结尾，寓意着他们的结局也不好？
楚辞心里冷哼一声，不好也得好，他这辈子，也只要林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