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是外婆陪同，到后来就是林呦一个人，他心里也明白，多半是林呦的父母与她关系不好。如今换成了楚辞，却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能忍耐多久。
唉，陈川平心里不再想，拍了拍林呦的肩膀，笑道：“走吧，上楼。”
三楼精神科，比起其他科室来说，显得格外冷清。陈川平将窗帘拉开，阳光照射进来，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陈川平将那个保温桶妥帖放好，给两人倒了杯温水，道：“这是家里那老婆子怕我中午吃不好，早上熬的汤让我带来，见笑了。”
林呦听着陈川平话里掩饰不住的开心，甚至有点小得意，万分羡慕。
陈川平抬头看了眼楚辞，最后问着林呦：“小林，你介意这位先生在旁边听吗？”
楚辞眼神暗了暗，看向陈川平，不明白他这什么意思。
林呦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开口：“楚先生，你到外面等我吧，或者先去忙你的事。”
楚辞只好应声：“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他靠在外面走廊处，看着楼下不断有人进出，有人手上拿着确诊报告，表情悲痛。
楚辞难受地从口袋摸出那盒，自己许久未曾碰过的烟。“哧拉”一声响，火光微微亮起，楚辞点燃了那根烟，却没有抽。
楚辞看到了墙面上贴的禁烟标志，但更多的是，怕熏到林呦。
小姑娘叫他出来，他有点难过。楚辞站在门边，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
走廊上零零散散有些人，每个人都平凡普通，看不出他们的精神世界已经崩塌。
就像，就像林呦一样。
陈川平将门关好，才慢慢开口：“小林，你这样的情况，该住院了。”
林呦点点头，猜到是这样，她没有办法抑制自己想自杀的想法，甚至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再付诸行动。
陈川平又给林呦递了数张打印好的测试题，顿了顿说：“小林，你再做下，等会还要去做Ect电疗。”
“以前给你开的那些药可以慢慢停了，药效已经不够了。”
饶是陈川平见过这么多病人，看见林呦也还是为她感到心疼。
两人交谈了很久，林呦都是麻木的点头，偶尔说一两句。
将近有一个小时，陈川平才开门，将楚辞叫进来。林呦疲惫的趴在桌上，眼睛是哭过的痕迹。
楚辞是直接看向趴着的林呦，发现哭过，转而问陈川平：“还好吗？”
陈川平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过来我跟你聊下小林。”
“我是刚刚通过跟小林的聊天才知道，她外婆已经去世了。”
楚辞嗯了一声，看到林呦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小林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很不好，需要住院。”陈川平严谨道：“她的量表结果是重度抑郁，甚至还有严重的自杀倾向与躯体症状——入睡困难却又感到嗜睡，意识模糊。”
楚辞看向趴在那看起来没有生气的林呦，心里的那个洞疼得厉害。
小姑娘实在是太瘦了，那凸起的蝴蝶骨，像是要刺破皮肤。
楚辞酸涩开口：“医生，我该怎么办。”
“这实在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等会会让小林去做一次电疗，再平时按时吃药。”
“好。”楚辞哑着嗓子回答。
陈川平复述着林呦的话：“小林她说，‘我在这个世界是不被人需要的，没有人爱我，连我的外婆都丢下我离开，我实在是痛苦’”
“楚先生，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病人是承受不起被再一次抛弃的，那只会让他们永远无法上岸。”
“那种痛苦对于我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他们觉得自己就是身处于深渊之中，觉得呼吸都是痛苦。”
“所以你，要确定能一直陪在小林身边，她真的不能承受再次被抛弃了。”
陈川平扶了扶眼镜，直视着楚辞，锐利开口继续说：“你要是不行，就趁现在离开，小林还能住院治疗。但要是等她稍微好了又反复，你受不了要走，就等于在她耳边说你去死吧。”
楚辞这一刻清醒无比，直视着陈川平的眼睛，淡淡道：“不会的，我只有她。”
他说完就去抱林呦，桌子上太硬，小姑娘明显睡得不舒服。
陈川平失笑道：“希望如此，隔壁有个休息室，你抱着小林去隔壁吧，半个小时后记得去做ect。”
“好。”楚辞抱着人想走，却又被陈川平叫住。
“我刚刚跟你说的，住院，你怎么看？但是我无法保证住院的时间。”
住精神病院，与其他各种各样或严重或轻度的人住一起。
楚辞脚步顿住，声音温柔又冷静：“看小姑娘的意思。”
“行。”陈川平摆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楚辞将林呦放在简易的担架床上后，便打开手机搜索电疗，可是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Ect电疗法，又名电抽搐，最开始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后来被发现治疗重度抑郁有效，同时却有非常可怕的后遗症。
楚辞看到患者在床上接受治疗痛苦的照片，手上被扎的针孔，越看越眼红。
在此之前，他在大学时听课时略微提过，却没想到是这样。
尽管陈川平跟自己说，这个是改良过的，是磁，与传统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后遗症。
陈川平见楚辞来找自己，疑惑问道：“怎么了？”
“不让林呦做电疗了，我不想让她受这个折磨。”楚辞指尖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陈川平看了他一眼，平淡的说：“小林吃的苦可多了去了，十几岁的时候一个人来医院做电疗，手上都是针眼，从病床上下来都站不稳。”
“而且这是她自己要求的，要是现在不做，对她没有好处的。”
楚辞不再说话，回到林呦身边。那个小姑娘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短小的临时休息床上，无意识的拧起眉。
半个小时后，楚辞带着林呦去了治疗室。林呦顺从的听着安排，由那金属板抵上自己的头顶。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可开始之后，林呦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无法思考，沉在一片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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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楚辞等红绿灯的时候低低开口：“我们下次不去做了，我看你不舒服。”
林呦正在数怀里的安眠药，数的正起劲，听到楚辞说话茫然开口：“啊？”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楚辞说的什么，不解开口：“楚先生，可是我习惯了。”
楚辞伸手摸了一把林呦的发顶，无奈道：“可是现在有我了，你只需要习惯有我，其他的只要你不喜欢不舒服我们就不要。”
林呦点点头，忍不住想落泪，可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
哭多了惹人烦。
她又低头去数怀里安眠药，刚刚被楚辞打乱，没数清。
楚辞拐了个弯，车子驶进小区，他撇了眼小姑娘的动作，淡淡开口：“别数了，药给我保管，拿药的时候我就数过，少了一颗我都知道。”
正打算藏起一盒安眠药的林呦，动作一顿，尴尬笑了笑开口：“说这样的话多不好。”
楚辞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说：“陈医生说你有过藏药的经历，不防着不行。”
林呦无奈的将身子往后一靠，看着窗外。经过那棵桃树的时候，她发现树上已经有了青色的、小小的果子隐在树中间。
“楚先生，它真的会结果啊，我还以为是观赏性的呢。”林呦惊奇的说。
楚辞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林呦眼睛笑的眯眯的，还望着已经远去的那棵树，好像从没难过似的。
他将车停好，揉了揉林呦的后脑勺：“当然会结果了。”
林呦看着楚辞倾身过来把自己解安全带，喃喃道：“可是，跟之前那棵树好像不一样。”
楚辞动作一顿，用手指在小姑娘脸上的软肉一戳：“别想了，想吃桃子吗？”
林呦小小的点了下头，说：“想，可是现在不是吃桃子的时候，超市卖的又贵又不好吃。”
楚辞牵上小姑娘的手，随意开口：“你想吃就行。”
林呦满意的笑了笑，说：“楚先生你人真好！”
楚辞眉峰一挑，“怎么又说这话？”
林呦的手被牵的发汗，掌心湿湿的，她将手抽回：“因为真的很好。”
楚辞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处的柜子，散漫道：“过来吃药。”
于是林呦乖乖的跟在楚辞后面来到了客厅，像个小朋友似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楚辞给自己分配药。
林呦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小药片胶囊，仔细辨认了下，茫然开口：“楚先生，少了。”
楚辞将剩下的药又重新数了遍，想着下次去拿药是什么时候。
林呦见他要放进柜子里锁住，急了：“楚辞！还有药你没给我，而且不要上锁呀。”
楚辞端了杯温水给林呦，看了她一眼，说：“白天不用吃安定。”
林呦委屈的哼哼唧唧的，将手心里的一口一股气全部倒进嘴里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
楚辞好笑的看着对自己气鼓鼓的小姑娘，看了眼表，想着午饭快送过来了。
“过来，看会电视消磨时间。”他将遥控器递给林呦，又切了盘水果过来让小姑娘抱着。
林呦拿着遥控挑来挑去，最后都没选出个合适的。她又神情恹恹的将遥控丢回楚辞，见他坐下来，慢腾腾挪过去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楚辞调整了下姿势，让小姑娘靠的更舒服点，低声问着：“想看什么？”
“没有想看的。”林呦盯着那个硕大的电视屏幕，药效发作直犯困。
【作者题外话】：明天休息，感觉我明天能把这本全部写完，所以今天多更一章！等我写完了一次把存稿更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