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对楚辞来说,矮小了点,他进去后不好活动,需微微佝偻着背,不然头顶墙壁。
一进浴室便是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跟小姑娘床上被褥的馨香差不多,目光撇向旁边架子上粉色的瓶罐,想来是小姑娘用的沐浴露染上的。
楚辞脱了衣服,露出肌肉均匀的身材,像是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般。没有花洒,他往身上浇了点水,犹豫片刻,还是拿起粉色的沐浴露,倒了点手心,往身上抹。
到最后穿衣服时,楚辞拿起挂在门背后的衣服时,低头一瞥,目光顿住,动作也停了下来。
地上装衣服的脸盆,面上赫然是件天蓝色带小花边的内衣,隐约被面上的衣服盖住一点,却还是大半露出。
楚辞眸光渐暗,小姑娘心也太大了些,得改。
他把旁边衣服一勾,盖住了那件天蓝色的小衣,穿衣的动作加快了些,随意套了下就出去了。
老人家睡得早,外婆已经睡着了,只剩林呦的房间微微亮着灯,院里是清冷的月光。
楚辞往房间走去,他头发湿的,想问问小姑娘有没吹风机。
楚辞进来时,林呦正拿着小瓶子往手里倒着药,小小的药片慢悠悠地从里头滚出来,不慌不忙的。
林呦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楚辞时,微微愣住,自己忘了关门。楚先生的表情像是在询问,林呦不由得开口解释:“这是维生素。”
话说的底气十足,理所当然,这样的话林呦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楚辞听了后,这才问出自己想要的:“有吹风机吗?”
“啊,有的。”林呦快速把药吞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小巧的吹风机递给楚辞。
楚辞没出去,就站在门边插上插头就开始吹头发,也没看林呦。
房间本就不大,一时间多了楚辞,便显得格外狭小。
林呦望着他,楚辞表情柔和,少了几分清冷疏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发间穿梭,头发软软的,看起来像只温和的大型宠物犬。
这是难得能见到的一面,林呦心里想,暗暗觉得自己幸运,看见了楚先生别人见不到的一面。
像是她跟楚先生独有的。
林呦看了看楚辞,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床,“楚先生,今晚还得再将就一下,睡我房间了。”
楚辞听了,停了手上的动作,拔了插头,动作慢条斯理,“我去车上睡。”
林呦慢吞吞吐出一句话,“你是客人。”
楚辞危险眯了眯眼,客人,说的这么生疏。
“你睡这里,我去跟外婆睡。”林呦打了个哈欠,药效发作,好困哦。
楚辞看着小姑娘的样子是真困了,打个哈欠眼里泛着生理眼泪,说话语调也是软软,没什么劲。
他沉默了一会,没再跟她较劲,看着林呦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好吧,晚安。”说完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手感真好。
窗户微微敞着,月光洒了些许进来,寒风吹进,吹来远处的花香。
“今晚月色真美。”楚辞看着面前呆呆的小姑娘,温柔出声。
许是夜色太浪漫,或是楚辞太温柔,花香太迷人,那一瞬间林呦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此刻。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到她的脸上,就像楚辞,带着难言的意味。
外头好像又下起了雪,簌簌的声音传来,偶尔咯吱一声响起,是树木的枯枝被积雪压断了。
那些自卑、作怪的情绪躲在角落,像是随时要冲上来把站在中间的林呦打翻在地,任意欺压。
要是自己,是个正常人就好了。
林呦睁开眼,朝楚辞弯了弯嘴角,“晚安,楚先生。”
然后转身出门,脚步特意放轻,小心翼翼的推开外婆的房门。房间有一盏暗黄的灯,像是知道她会来,特意给她留的。
林呦轻手轻脚上了床,躺在外婆身边。她感觉到身侧的外婆翻了个身,拍了拍自己,“小鹿,睡进来点,外边冷。”
“好。”林呦依言挪了挪身子,感受到被窝里的暖和,“不好意思外婆,吵醒你了。”
“没事的,是外婆年纪大了,睡眠浅。”外婆在被窝里,轻轻握了握林呦的手,太凉了她的。
“小鹿,你喜欢那位先生吗?”外婆缓缓开口,一下一下抚摸着林呦的手。
林呦听了愣住,没说话。
喜欢吗?自己喜欢楚先生吗?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从来不敢想。
楚先生那样好的人,矜贵有学识,出色的样貌,有丰富的阅历,像中时期的欧洲贵族。
他对自己是很礼貌很好,但那是骨子里的风度。
自己是连喜欢他的资格都没有的。
“小鹿,喜欢吗?”外婆察觉到身侧林呦的情绪变化,又开口问道。
她知道小鹿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喜欢过人,总是自己一个人。
喜欢楚辞吗,林呦反问自己。
林呦想,自己是喜欢的。楚先生如此好,谁都会喜欢。
可自己不一样,没有人会喜欢自己。
安静了很久,林呦才慢慢回复,“嗯。”
“唉,睡觉吧小鹿。”外婆在黑夜中叹了口气,安抚性的拍了拍林呦。
楚辞没带安眠药来,睡不着,其实是困的,但就是睡不着。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
农村夜一深,便静的几乎听不见人声,楚辞掏出口袋的木盒,想抽根烟,又想到这是林呦的房间,还有那句“楚先生,少抽点烟。”
还是放了回去。
点亮手机,看见李显在群里发着滑雪的照片,楚辞被勾起了兴趣,倒是可以带林呦去。
手指微动,在群里问了李显在哪个地方玩的。李显一被问就来劲了,群里啪啦啪啦的说个不停,“哪些项目好玩……”之类的。
楚辞倒是认认真真每个语音都听完了,想带小姑娘去,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折腾到深夜三点,楚辞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六点多一点,楚辞便醒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外婆跟林呦还没起床。他从车里拿了一次性洗漱用品,在浴室里简单洗漱了下,动作刻意放轻,没吵醒他们。
他睡惯了好床,从来没挤过这么小的,床又硬,硌得慌。一晚上蜷曲在那张木质小床上,像是跟人打了一架,骨头都疼。
楚辞便想在村里走走,就当晨练。
林呦早上跟外婆起来,没看到楚辞,以为楚辞还在房间里睡着,便也没去打扰。
简单煮了早餐,外婆就开始忙活着和面粉拌馅,说林呦今天就要走了,得吃顿饺子。
林呦看着外婆,心里酸软难当。
她怕早餐凉,便想着去叫楚辞起来,要睡的话吃了早餐再睡。可敲了敲没人理,她便出声喊着“楚先生,吃早餐了。”
可慢慢推开房门,却发现空无一人,被褥整齐的叠着,看不出睡过的痕迹。
楚先生,是走了吗。
她想跑去看看外面的车还在不在,刚回头,就撞在一堵坚硬的胸膛上,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痛!”林呦捂着鼻子,抬头看到,是楚辞。
楚辞看着面前的林呦面孔微微泛红,眼里是好看的光泽,轻笑:“小姑娘,急什么呀。”
他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手里拿着几支刚折下的梅花,递在林呦面前:“喏,随手折的,拿着吧。”
林呦知道村子往南的方向有一株梅花,昨天她跟楚辞还看到了。
可他说这梅花是随手折的,可是梅树生的那样高。
她看着面前的梅花,上面还带着点点融化的雪,成了小露珠,房里都飘散着梅香。林呦双手接过,笑的眉眼弯弯,“谢谢你呀楚先生。”
转身将梅花跟那支绿梅挂在一起,动作小心。
林呦朝楚辞眨了眨眼,“楚先生去吃早餐吧,外婆说中午包饺子吃呢。”
楚辞看着柔软的小姑娘,声音都带着笑:“好。”
楚辞来到厨房,锅里是热着满满一碗的面条,面条上还卧着个荷包蛋。尽管楚辞早上不怎么吃早餐,还是把它全部吃完了,一点儿都不剩。
因为外婆说,这是小鹿煮的。
林呦在厨房帮外婆搅拌着馅,看着外婆揉着面团。揉面是个技术活,力气也要大,外婆揉了不一会儿,额头已经冒汗了。
林呦忍不住开口:“我来吧外婆。”
“去去去,你力气这么小,还不如我。”外婆笑说,手上力道慢了下来,到底是年纪大了。
楚辞靠在门口静静听着,看着老人家实在吃力,脱了外套走上前。
只见楚辞挽起衬衫袖子,露出肌肉流畅又结实的小臂,他端过面盆,开口说:“我来吧外婆。我没揉过,要是有不对,还请您说出来。”
“真是麻烦小楚了,哈哈哈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了……你就用力揉搓一会就行了,自己吃也不用揉的多好。”
楚辞听了依言,他着三十三年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但毕竟,用力倒不是难事。
林呦看着揉面团的楚辞,衣服上裤子上都沾上了面粉,这里一片白那里一片白的,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倒是与平时不同,多了几分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