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先下手为强,低三下四地道歉:“对不起,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真不是故意瞒你,实在没办法了。我妈只知道我有男朋友,不知道我俩刚分手,我爸猝死后她死活要我带男朋友回去,时间那么急,能找到个愿意冒充我男朋友的人就不错了,我哪还敢说是回来奔丧……。”
说着说着泪眼婆娑,很可怜的样子。
朦胧中看到齐天朗怒容似乎消了点,又赶紧灌迷魂汤,说:“昨晚进门时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多亏你厚道没揭穿我。我真没看错,大哥你这面相一瞅就是个好人,大好人,您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叫谁大哥呢?我和你同岁,生日还比你小两个月!”
齐天朗虽然依旧一脸不耐烦,但语气明显见缓。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这委屈不能让你白受,这样,除了之前谈好的价格,我再给你加五千,不,八千,作为对你的补偿怎么样?”
程乐趁热打铁,开出价码。
齐天朗惊讶得眼珠子都不转了,狐疑地问:“真的?”
这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锱铢必较的程乐。
“当然!我给你看样东西。“
程乐从手机里翻出来一份合同,给他看金额,说:“这是我的一笔版权费,马上就到账,到时候给你这点钱对我来说小意思。”
“月底才到账。”
齐天朗眼神好得很,没那么容易糊弄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给你加上利息,前后算算,你能拿小三万了,还能白吃白喝白玩,不比你送一个月外卖强?”
程乐谆谆善诱。
“真这么好?”
齐天朗明显动摇了。
“当然,之前的合同我都拿过来了,这个附加条款刚才也写上了,不过……”
“不过什么?”
齐天朗瞬间警觉起来,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现在要和我姐分摊丧葬费,可手机上的钱不凑手,银行卡又没带,你能不能先转点钱给我救救急。”
“不能!我没钱,我哪来的钱?!”
齐天朗气急败坏,拒绝得飞快。
“我之前不是给了你八千块钱定金吗?你先转给我,等版权费到了我还你一万,真的,我都给你写好了,你看!”
“程乐,你不要太过分!这里到处都是你的家人和亲戚,你找我一个送外卖的借钱?你还真当我是个傻子?”
“就是因为是亲戚我才开不了口,个个以为我在上海吃香的喝辣的,我丢不起那个人。”
程乐一着急撂了实话。
“那和我没关系。”
齐天朗心如磐石。
“帮帮忙,就当我求你了!要不这样,我把这个手镯抵押给你,Tiffany的,买的时候两三万呢!”
程乐说着就往下撸。
“你戴三万的手镯拿不出八千块钱?”
齐天朗更怀疑了。
我?程乐有苦难言,恰巧外面有人一叠声找她,要她去迎客,一声比一声叫得急
她急恼攻心,瞬间变了脸,声音也直了:“你到底帮不帮?不帮现在就走,那八千我也不要了,权当送你的路费。”
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次是真的眼泪。
齐天朗心念一动,换了副口气:“光写在纸上有什么用?翻脸你就不认账了。”
“那你要怎样?”
程乐听出了他话里的松动。
“最起码按个指印!”
“我现在去哪里找印章?算了,我……”
程乐真着急了,说着就要咬破手指。
齐天朗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说:“别啊,弄得我跟黄世仁似地,那边不是有猪血吗?用那个摁好了。“
程乐强忍着恶心,沾着旁边盆子里准备做血肠的猪血,在合同的附议条款上匆匆按了个手印。
齐天朗刚把合同收起来,程安就掀开帘子找了进来,皱着眉头说:“你怎么窝在这里?满世界都在找你,大姑三表姐都来了,快出来迎客,对了,大姐的钱你转过去没有?”
“当然转了!走吧!”
程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一边跟着程安往外走,一边拼命朝齐天朗使眼色。
刚走出去几步,叮地一声,齐天朗的钱转过来了。
程乐长吁一口气,步子瞬间轻快起来。
客人越来越多,程乐逐渐尝到了厉害,每来一波客人她们姐妹都要跪在旁边陪着哭一场,声势还必须比他们浩大,毕竟她们才是亲生的。
可她们是人不是机器,有时程乐正在喝水,或在和旁人讲话,客人一进来就得马上跪好痛哭流涕,不知道多荒谬,有次她没来得及转换过来还被程安拧了一把。
客人到齐后,十几辆车浩浩荡荡押着灵车去火化,程乐和两个姐姐坐在灵车上,守在父亲的冰棺旁边,一路走一路悲切地叫父亲,让他注意,他们坐的车要拐弯了,要过桥了。
村里上年纪的婶子特意交待的,说这样就不怕他的魂儿跟丢了。
程乐刚开始还张不开嘴,觉得迷信得可笑。可两个姐姐虔诚又认真,锲而不舍地一直叫,连个小路口都不肯错过,叫得她鼻头发酸,最后也忍不住颤声加入进去。
他爸走得那么急,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万一真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
火化前亲友们围着水晶宫转圈瞻仰遗容,程乐看着父亲熟悉又陌生的脸,明白这是父女的最后一面了,心痛得像被尖刀剜掉了一样,哭得差点背过气去,最后被人搀出去,交给齐天朗照顾。
齐天朗看她气若游丝,脸白得像纸一样,早不是之前的狡黠娇矜的模样,心里大为动容,却手足无措,只会不停地给她递纸巾,然后机械地说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