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已是日上三竿。这一觉总算补回了不少精神,身上的疲乏感消退了大半。
走出房间,院子里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肉香,让人食指大动。
伊琳娜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缝制着小孩子的衣物,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张秀芬则在厨房里忙碌着,锅碗瓢盆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醒了?饿了吧?快洗漱一下,准备吃饭了。”伊琳娜看到江阳出来,温柔地笑道。
晚饭果然很丰盛。
中间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汤汁奶白的野猪杂汤,里面翻滚着新鲜的猪肝、猪肺、猪心、猪肠,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旁边是一大盘用辣椒和蒜苗爆炒的野猪肉片,油亮诱人。
还有一碟清炒的时蔬,和一盆刚蒸好的、冒着热气的新米饭。
“哇!好香啊!”安娜迫不及待地爬上凳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盘炒肉。
“慢点,没人跟你抢。”张秀芬笑着给她盛了碗饭,又给江阳和伊琳娜都盛上。
四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野猪肉比起家猪肉,肉质更紧实,带着一股独特的野性醇香,尤其是那盆猪杂汤,味道极其鲜美,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
伊琳娜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对江阳说:“老公,今天钱叔他们把野猪肉分了,咱们家分了四百多斤呢!堆了小半间杂物房。这天气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热,这么多肉,咱们家也吃不完,放久了怕坏,你看是不是找个时间拉去卖了?”
江阳夹了块肥瘦相间的野猪肉放进嘴里,咀嚼着,点头道:“嗯,是该卖了。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也不差这点肉吃。留够咱们最近吃的,再给柱子、顺子他们家送点,剩下的我都处理掉。”
他顿了顿,看向伊琳娜,“你现在怀着身子,营养得跟上,光吃肉可不行。明天我去县城,顺便看看有没有卖鱼或者鸡的,买点回来给你换换口味,炖点汤喝。”
伊琳娜心里一甜,嘴上却道:“不用那么麻烦,咱家这伙食已经很好了。”
张秀芬扒了口饭,笑着说:“咱们家现在可是万元大户了喔!我昨晚闲着没事,把咱家藏的钱又数了一遍,你猜怎么着?加上你上次从地质队和拍卖会拿回来的,还有平时小卖部攒的,足足有这个数了!”她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和自豪。
“六万块?!”安娜虽然对钱没太大概念,但知道这是很多很多钱,顿时两眼放光,兴奋地叫道:“哇塞!六万块!那能买多少大白兔奶糖和江米条啊!我要天天吃!”
伊琳娜没好气地轻轻拍了她一下:“就知道吃!小馋猫!再吃就成小胖墩了!”
安娜不服气地撅起嘴,逗得大家都笑了。
笑过之后,伊琳娜放下筷子对江阳说:“老公,正好说到安娜…我有个想法。你看这丫头,整天在家里晃悠,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我听说,现在县城里兴办夜校,好多没机会上学的年轻人,甚至有些年纪大的,都去那里读书学文化,成绩好的还能考文凭呢!安娜脑子不笨,就是贪玩了点,要是能去夜校系统地学一学,将来肯定有出息。你说呢?”
“夜校?”安娜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那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江阳笑着解释道:“夜校啊,就是晚上上课的学校。跟你以前在村里上学差不多,不过教的知识更深,也能认识很多新朋友。去了那里,就能学很多有用的本事,将来就能找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也能帮姐姐和秀芬姐管理小卖部,甚至帮哥哥做更大的生意。你想去不?”
安娜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其实对读书没那么大兴趣,但听说能认识新朋友,还能帮江阳哥哥的忙,心里就有点活动了。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提出了条件:“去县城啊…那么远…除非…江阳哥哥你每天都接送我!不然我才不去呢!”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要是江阳哥哥每天接送,那不就意味着每天都有很长一段时间能跟他单独相处了吗?
嘻嘻,想想就期待!
江阳哪能看不出这小丫头的心思,看着她那故作矜持又暗含期待的小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爽快地点点头:“行!送!当然送你!只要你肯好好学,别说每天接送,就是给你买辆新自行车都行!等你从夜校毕业,学到了真本事,以后你就是咱们家唯一的大学生,文化人!哥哥还指望你以后带我们一起发家致富呢!”
“真的?欧耶!说话算话!”安娜立刻高兴地欢呼起来,得意地拍了拍自己丰满的胸口,笑嘻嘻地说:“那就这么说定啦!以后就由我这个大学生带你们发家致富吧!”
看着她那副小大人似的模样,饭桌上的三人都忍俊不禁,家里的气氛温馨而快活。
说说笑笑间,一顿丰盛的晚饭结束了。
张秀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伊琳娜要帮忙,被她按住了:“你别动,怀着孩子呢,好好歇着。这点活儿我一会儿就干完了。”
夜幕降临,乡村的夜晚格外宁静。
洗漱过后,江阳小心翼翼地扶着伊琳娜回了他们的卧室。
伊琳娜因为怀孕,身形已经显怀,行动间多了几分笨拙,却也透着一股别样的韵味。
躺在床上,伊琳娜靠在江阳怀里,闻着男人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心里却有些躁动。
自从查出怀孕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亲热了。她正值年轻,以前和江阳鱼水之欢甚是和谐,这突然禁欲这么久,说不想那是假的。
她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江阳,声音带着一丝撒娇和委屈:“老公…都好久没有了…我想了…”
江阳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渴望的眼神,心里也是一阵悸动。
他何尝不想?但他更顾及她和孩子的安全。
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安慰道:“乖,我知道。可是你现在才怀孕不到三个月,胎儿还不稳,这个时候同房,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咱们再忍忍,好不好?等过了这头三个月,稳定了,再问问医生…”
伊琳娜也知道轻重,就是心里那股劲儿上来了,有点难受。
她嘟着嘴,有些不甘心地凑上去,亲了江阳一口,小手也不安分地往下,声音糯糯的:“我也怕你难受嘛…要不…我像以前那样…用嘴帮你…”
江阳呼吸一窒,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捉住了她作乱的小手:“不行。你现在是孕期,反应大,很容易恶心呕吐的,别再折腾你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讨厌…”伊琳娜气呼呼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哼,以后再也不怀了!太受罪了!”
江阳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从后面环抱住她,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低声哄着:“好好好,都是我的错。等这小家伙出来了,咱们再好好补偿,好不好?”
伊琳娜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和男人话语里的疼惜,心里的那点委屈慢慢散了。
她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孕期情绪有些敏感。
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柳眉一挑:“哎…要不…你今晚去找秀芬吧?”
江阳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伊琳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张平哥也走了好一段日子了…秀芬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思,你对她…也不是没感觉吧?她现在应该也能接受了…”
她说着,眼神里没有嫉妒,反而带着一种鼓励。
江阳看着伊琳娜清澈的眼神,知道她是真心的。
他笑了笑,没有承认或否认他和张秀芬之间已经发生过什么,只是凑到她耳边,用带着暧昧地说道:“怎么?这就开始给你男人安排‘任务’了?不怕我累着?”
伊琳娜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耳朵痒痒的,脸一红,轻轻捶了他一下:“去你的!我是怕你憋坏了!不识好人心!”
话是这么说,但她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两人又低声笑闹了几句,气氛变得旖旎而温馨。
最终,江阳也只是搂着伊琳娜,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直到她呼吸逐渐均匀,沉沉睡去。
他看着怀里女人恬静的睡颜,又想到隔壁房间那个温婉勤快的秀芬,心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责任感。
……
第二天一早,江阳神清气爽地起床。
张秀芬已经做好了早饭,小米粥,烙饼,还有自家腌的咸菜。
伊琳娜和安娜也陆续起来了。
一家人正吃着早饭,商量着今天去县城卖肉和打听夜校名额的事儿,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哭喊。
“阳哥!阳哥!你在家不?!”
江阳抬头一看,是顺子!只见他满头大汗,眼眶通红,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慌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院子就差点绊倒。
“顺子?咋了这是?出啥事了?慢慢说。”江阳放下碗筷,站起身,心里一沉。看顺子这模样,肯定是家里出大事了。
顺子看到江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阳哥!不好了!我爹…我爹他…他出事了!”
“你爹?老蔫叔?他怎么了?别急,慢慢说清楚。”江阳扶住他,示意他冷静。
顺子喘了几口粗气,努力平复情绪,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爹他…他不知道从哪儿…吃了啥不干净的东西…上…上瘾了!”
“上瘾了?!”江阳心里猛地一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对!上瘾了!”顺子用力点头,带着哭腔描述道,“就这几天的事!开始是精神萎靡,打哈欠,流眼泪鼻涕,我们还以为他是感冒了。可后来不对劲了!他变得特别烦躁,坐立不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要‘那个东西’!
我们问他啥东西,他又说不清楚,就说吃了就舒服了…不给他,他就发脾气,摔东西,骂人!跟变了个人似的!昨晚…昨晚更是差点把我娘给推倒了!”
顺子越说越激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今天早上更严重了,蜷在炕上直打哆嗦,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嘴里一直念叨着‘给我…快给我…’那样子…那样子太吓人了!阳哥!我爹他到底是怎么了啊?!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还是招惹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听着顺子的描述,江阳的脸色越来越沉,心也一点点往下沉。
这症状和毒品戒断反应十分相似!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江阳的脑海!
侯三手里的“糖粉”…顺子爹老蔫这诡异的“上瘾”症状…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如果真是那样…事情就远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了!
这害人的东西,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流入了靠山屯?!
而且目标可能还是像老蔫叔这样的普通村民?!
一股寒意从江阳脊背升起。
他原本以为除掉复兴会就天下太平了,没想到这毒品之害,竟如野草般,烧不尽,吹又生!
而且这次,可能就潜伏在他们身边!
“顺子,你先别慌!”江阳按住顺子的肩膀,,“你仔细想想,老蔫叔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陌生人?或者,有没有从谁那里拿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用油纸包着的,白色的粉末?”
顺子被江阳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努力回想,茫然地摇摇头:“没…没注意啊…我爹平时就喜欢在村里溜达,跟人下下棋,晒晒太阳…没见什么生人…白色的粉末?啥粉末?”
江阳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顺子也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对顺子说道:“走!带我去你家看看老蔫叔!另外,这事儿先别声张,尤其别让太多人知道老蔫叔的具体症状,明白吗?”
顺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对江阳是无条件信任,连忙点头:“我明白,阳哥!我都听你的!”
江阳转身对一脸担忧的张秀芬和伊琳娜快速交代了一句:“我出去一趟,家里你们看着。等我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