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这么做？”拉开车门，苏漫依然不死心的跟黄琛最后确认，然而已经拉开了副驾驶门的黄琛只是径自坐上车，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他是个专职司机。
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差别，反正人家黄大检察官压根不会开车……
这次陈聪去医院，黄琛一共让院里安排了两辆车，本来大家都觉得以他的性格，怎么都不会跟陈聪分开，没想到他竟然要求跟苏漫一辆，然后乔简和施展带着陈聪以另一辆车去医院。
而他为什么这么安排，苏漫其实心里有数。
——只是他实在很难认同。
所以哪怕已经坐在驾驶座上，已经扣上了安全带，苏漫还是憋不住心底的疑问：“你知道这一路开到医院，风险有多大？就算到了医院，我们根本没办法完全隔离人群……除非你要对陈聪上手铐。”
黄琛在内心迟疑了两秒，要不要继续沉默以对。但是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漫基本上靠着自己一个人在车上说了一路，他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了应答：“必要的时候，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次应该不用。”
“不用？”
“你能不能先开车……到了医院再说。”黄琛有点头疼得按了下太阳穴，苏漫在精神上的旺盛和语言上的直接真的让他无从招架，尤其是这哥们儿发飙还不分场合也不分主次，施展他们的车都开出去几里地了，苏漫还在这边跟他纠缠些因为所以。
偏偏苏漫最受不了的就是黄琛脸上这种：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的表情。
——真是拳头都要硬了！
苏漫绷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咬牙，选择了先发动车再说，毕竟现在陈聪的安全才是最大的事，至于他跟黄琛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戳炸点，也只说句造化弄人。
好在，行动总有结束的那天……
苏漫现在就盼着赶紧开庭，大家都能早日解脱。
而就在苏漫苦苦压抑自己的脾气，勉强自己不要爆发的时候，黄琛却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手指关节紧绷，拇指用力到发白，肩膀发颤，目光死盯着前方……苏漫浑身上下的肢体语言都写着烦恼和不满，黄琛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一个曾经的狙击手而言，苏漫的情绪外露实在明显的让不敢置信。
这种人真的很麻烦！
这次叹气实在憋不住，黄琛索性叹到了台面上，然后这声轻叹就跟踩到苏漫的尾巴一样，他正要发飙，黄琛却罕见的，头一次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最怕对方按兵不动，只要采取行动，就会有迹可循……既然胡峰找来的杀手经验老道，那我们动起来，其实比蹲在屋里等着挨打要划算。”
等于风险都是一样的，但是附带的价值不同，既然如此，黄琛宁可多让对方暴露些线索出来。
苏漫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黄琛这是在跟自己解释，他先是有些诧异得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在后者故意转过头不看自己的后脑勺中，隐约读出了几分别扭。
这猛然让他想起了之前雨夜，黄琛站在车前承认自己不会开车的样子。
搞了半天，那副讨人嫌的死人脸只是爱面子罢了……
突然就觉得身边那个扭扭捏捏的检察官有点可爱，脾气一向直来直往的苏漫，直接把刚才内心的各种腹诽抱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理所当然的接了一句：“你想下饵也不用让陈聪冒险，万一真出点事怎么……”
自言自语的念叨戛然而止，苏漫猛然反应过，先是脚下不自觉的带了一脚刹车，却没有真的把车停下，只是在放缓了些许速度后，下意识得从倒车镜往后瞄了一眼。
后面的车流中，有几辆车特别眼熟，似乎是已经跟了他们一段时间了，但是现在开的本来就是城内高速，同路也还算正常。
即便如此，他的精神还是彻底绷紧起来。
“绕了一圈，你还是用我来钓鱼啊……”苏漫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转头再看向黄琛的时候，眼底的情绪也多少有些复杂：“但是你凭什么觉得对方就会跟我们？”
黄琛没有把视线转回来，只是一直盯着门外的后视镜：“因为只有我们的车是开往医院的，乔简他们会把陈聪送到别的地方，我们去医院把陈聪他妈妈吴绣娘接出来。”
拿照片办事最大的风险就是在认人上。
大部分的人拍照和现实里压根就是两张脸，尤其是匆匆一瞥，就算是记忆力再好的人，也不能百分百从五官上辨认出谁是谁。
这也是为什么通缉犯的照片挂出来一两年，跟他同吃同住的室友也未必认的出来。
所以杀手确认目标，除了脸，更多是通过别的方式辅助确认，黄琛利用的，就是对方对于陈聪社会关系的了解。
连他们临时租的安全屋都能找到，不可能不知道陈聪经常要去医院看他妈……
苏漫也瞬间想通了个中的关系，可他觉得黄琛会答应陈聪，不会单纯就是这个原因：“按照你的说法，陈聪压根不用从安全屋里出来，我们直接把吴绣娘接过来不就行了？”
黄琛看着车窗外的脸上，单眉微微挑了一下，却没立刻问题。
而苏漫也没心情继续追问了。
他抬头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2765的车，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
“嗯。”
黄琛显然也注意到了：“除了这辆还有一辆3299的白色雅阁，过一段就会跟上来，你刚才故意开过了两个路口，兜了那么多路……如果是巧合，那也够得上结婚了。”
“那想睡我，必须是特殊的缘分。”
苏漫嘴角噙着有点痞气的笑容，手上方向一打，直接切进了前面两辆车的中间，然后卡着应急道，超过两辆车以后，再次切回了中间的车道，反复两次以后，刚才那两辆车，已经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副驾驶上被逛荡的差点吐了的检察官脸色有发白，做为第二次经历死亡飞车的倒霉蛋，他实在忍不住吐了一句槽：“你以前是开救护车的么？”
“救护车的提速是靠自动避让……我开的车，不让我就直接撞。”特警的装甲车可不是开玩笑的，一般的车能被顶个跟头。
“那你一会儿最好别客气，拿出你之前开车的劲头，撞的越狠越好。”
不然，估计今天俩人要交代在这儿。
倒视镜里，之前的雅阁果然又追了过来，苏漫为了不影响其他的行车，判断了一下道路情况，右拐上了辅路，然后一路往开阔的路段开去，而后面的雅阁也不再隐蔽跟踪，而是直接加速冲了上来。
但是真正撞上他们，却并不是从车尾。
“黄检，趴下！”
苏漫喊出这一句的时候，只来得及单手把黄琛的头直接压到了自己这边，然后下一秒，就从副驾驶的方向，传来了猛力的撞击。
仓促之间，苏漫在头撞上车窗的瞬间，用手肘挡了一下，避免头被撞伤。而车身在撞击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一直被顶着横滑了五六米。
刺耳摩擦声和车身各处传来的挤压声，像怪兽咀嚼食物的磨齿一样刺耳，轮胎在地面的滑蹭也隐隐散出了一股胶皮灼烧的味道，苏漫在车身失控的间隙，看到了撞向他们的车，并不是3299的雅阁，而是一开始那辆一直跟着他们，尾号是2765的黑色皮卡。
“竟然还会玩包抄……”苏漫单手重新攥回方向盘，压着黄琛的手却一直没放松分毫：“我没让你抬头你就一直趴着。”
后者只能听话得以僵硬的姿势伏低着身子，不得不说这姿势实在难受的要命。
而苏漫在护住头部后，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皮卡的司机，可对方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不仅戴了帽子，口罩，墨镜，甚至连穿着也是黑色长袖的运动服，连头发丝都没舍得露给苏漫。
“裹的真严实，果然做坏事的就是没脸见人啊……”苏漫冷笑着扶住方向盘，也就此稳住了车身，他正准备打个方向，别住对方的车，对方却先一步急速倒车，已经拉开了跟他的距离，很显然刚才的距离让苏漫看到了神秘小黑人，杀手也借机看清了车里只有黄琛和苏漫，明白这是个套儿后，对方一把方向打到死，没做半秒钟停留，直接扬长而去。
苏漫知道追不上了，才放松压着黄琛的手。
而检察官抬起头，看着已经被撞得完全变型，凹成了锅底的车门，终于忍不住咂舌：“这么狠……”
“有你狠么？”
苏漫看着黄琛，眼底全是了然：“我终于想通了，你为什么非要去医院……是打算用这种办法警告陈聪，对吧？”
黄琛没回答，但表情已经是答案。
“你是疯了么？”苏漫太阳穴又开始疼了：“你不怕自己玩的太大……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我们干掉？”
他连配枪都没有，如果出马的是上次的狙击手，他们小命难保。
黄琛也知道这么做是铤而走险，可心底，他多少还有几分把握：“他们要灭口的对象是陈聪，不是要杀警察，只要陈聪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就是安全的。”
这也是他想告诉陈聪的话。
——现在这种时候，肯把他这么一个不定时炸弹扛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他们而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