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人一定系晏时来杀嘅!
白絮瞰青灯2024-10-15 00:003,627

   陈绍宗的尸体已经送去了法医科,宴会厅也被陆恒臣派人封锁了起来。警戒线之内无人能够进入,尚能看到昨晚那一场大乱的影子。

   大红的寿字仍在,下首却满目狼藉。昨晚看清陈绍宗尸体的一瞬,平时风度翩翩的宾客顿时四散奔逃,带倒了许多座椅。有手脚慢的客人,甚至丢下了自己的鞋。有客人不小心撞倒了寿案两边的方桌,寿桃滚落一地,在忙乱中被踩了好几脚,现在仿佛在无声嘲笑着这场寿宴的举办者,嘲笑陈家本想讨王大帅的好,结果费尽心机,只闹了个鸡飞蛋打,还搭上一个独生儿子。

   陈碧珠坐在凉亭里,面前放着一份报纸。她望着玻璃窗里凌乱不堪的宴会厅,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喜事变白事,金佛变尸体,古往今来,怕是没有比这更晦气的寿宴了,无怪王大帅震怒。要不是昨晚六姨太吓晕,王大帅愤然离场,只怕他当场就要劈碎陈家的大宅了。

   她正出神,余光却瞥见李水娘进了陈府的大门,一副负气的样子,忿忿地走了过来。

   “他唔肯来就算了,做乜嘢咁生气嘅?”陈碧珠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李水娘坐下。

   李水娘怒道:“阿姑,你已经不计前嫌,请晏时来过府一叙了,点知他根本唔肯见我。”

   陈碧珠笑得很平静,将面前的报纸推给李水娘:“你睇下,宜家全城都知道我陈家出咗血案,他系差人,唔想同我扯上关系,都算合情合理。”

   李水娘搭眼一扫,见是一份今天的《南州日报》,头版头条便是昨晚林森照的那张照片。陈碧珠与王大帅一左一右,面上含笑,手里兀自扯着黄绸的边角,中间正是陈绍宗僵直的尸体,乍一看,倒像是二人欢天喜地,在为陈绍宗的尸体揭幕。

   李水娘眉头紧皱:“但他最近同陈绍宗过从甚密,一定知道陈绍宗最近有冇同人结仇嘅。而且……”她顿了一下,道,“阿姑,我觉得晏时来有点古怪。他唔想引火烧身,大可直接拒绝见面,何必又叮嘱下人,让他们唔准同人讲他最近同陈绍宗见过面嘅?”

   这倒是出人意料,陈碧珠看着报纸上的照片,也陷入了沉思。

    

   凌晨两点半,仙乐都舞厅的后门,一间大排档正忙得热火朝天。

   刚刚还穿着衬衫打着领结的侍应们,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散在两三张大圆桌上,开始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夜生活。

   两个灶台同时烧着猛火,师傅手中的大勺叮当作响,炒锅里不时“轰”地一声,燃起一团烈火,随后便是一盘又一盘的本地热炒端上桌来。

   舞厅已经关门,这些侍应生也放下了平时在舞厅时的低眉顺眼,拿着筷子大吃大嚼。一个高个踩着凳子,“嘣”地一声,起开了一瓶啤酒,对着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方道:“整日站埋门口,站到周身骨痛,真系不如你哋做内场,纵有机会走埋一阵,松松腿骨。”

   另一个侍应生道:“内场有乜嘢好嘅,人客一日多过一日,小费就一天少过一天。两手撑盘,行咗整晚,只得两三块钱嘅小费,纵唔够今晚嘅酒钱。”

   一个二十出头的西崽原本正在剥虾,听他如此说,不由撇了撇嘴:“我哋做侍应嘅,第一就系要醒目。有嘅客人,带咗女客,演都要演个疏爽模样,生怕叫女朋友认作孤寒佬……”

   他还没说完,便有同伴敲碟子敲碗地起哄:“阿福最会讲大话,你整日小费拿到手软,都系因为攀咗晏三少呢棵大树!我那日亲眼睇到他一出手就系十元大票啊。”

   桌上一片艳羡之声,阿福将虾仁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你哋好少伺候包房,唔知有几难招呼,一个唔小心,就要攞命上场啊。——陈家大少,知唔知?”

   一个侍应撇撇嘴:“他嘅死相上咗报纸头条,全南州都知啦。”

   阿福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前几日我去包房送酒,刚要敲门,就听到陈大少同埋晏三少在房内倾计,原来他两个最近一直做紧合伙生意。”

   他正要说下去,老板娘恰好端上一盘热腾腾的炒粉,好奇道:“俗话讲,生意好做,伙计难搁。陈大少死得咁突然,会唔会就系因为同人做咗合伙生意啊?”

   阿福脸上有被戳穿的尴尬,咳嗽了两声,道:“就系那一日,晏三少同陈大少好险将包房嘅屋顶掀翻。晏三少话本钱都系他揾来嘅,本来就应该攞大头,但系陈大少讲三讲四,就系唔同意……”

   众人正听得入神,没留意旁边桌上的客人也凑了过来,这人听到此处,按住了阿福的肩膀:“阿福,系未?”

   阿福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后生,穿得倒还体面,倒也没敢放肆,只道:“你揾我有事?”

   这人冷笑一声,一把将阿福揪了起来:“揾你返差馆啊。”他那一桌的其他人也都立刻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给阿福上了手铐,扔进巷口的汽车,扬长而去。

    

   虽然已经快天亮了,陆恒臣却一点儿也不困。一回警局,他就将阿福带进了审讯室,啪啪两声,扣在了审讯椅上,吓得阿福一哆嗦,险些尿出来。

   “讲!晏时来同埋陈绍宗嘅嘢,统统讲出来!”他倒干脆。

   “我……我……他们……”阿福嗫嚅了半天,什么也没说明白。

   陆恒臣一拍桌子:“你头先话他们两个因为生意分成起咗冲突,具体系乜嘢情形?你想清楚再答我。”

   阿福努力地想了想,觑着陆恒臣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警官,我记得当时我已经送咗两三次酒去包房,他们两个都有小小饮醉咗。我最后一次去呢阵,只听到陈大少好生气,一直讲紧自己四处跑生意,有几辛苦,但晏三少态度好坚决,一定要攞大头,搞到陈大少鬼杀咁吵。”

   “他在吵紧乜嘢?”陆恒臣忙问。

   阿福道:“陈大少当时已经醉咗,我又隔在门外,听嘅唔系几清楚。他吵咗一阵之后,突然一把扯开房门,气冲冲嘅下咗楼梯。我惊他跌衬咗,赶忙去扶他。送他走到舞厅门口,等他汽车开过来嘅时候,听到他咭咭聒聒,纵话‘如果真系咁样,我一定唔会放过你嘅!’”

   陆恒臣眼前一亮:“你确定他当时讲嘅系呢一句?”

   阿福用力点头:“冇错嘅,陈大少当时语气好凶,好似要杀人咁样,险些吓衬我,我绝对唔会记错嘅。”

   陆恒臣道:“你觉得他当时系想杀边个?”

   阿福看着陆恒臣,犹豫了一下,道:“应该系想杀晏三少吧,头先在包房他就已经被晏三少气到跳脚了。”

   陆恒臣满意地点点头:“冇错,一定系咁样嘅!他们两个做合伙生意,做成之后,晏时来却一定要挤压陈绍宗嘅比例。陈绍宗呢才发觉,原来之前一直都在被晏时来当枪用,所以才会如此气急败坏。两人结仇之后,晏时来手脚更快点,为咗独占生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咗陈绍宗。”

   阿福连忙跟着点头:“警官话乜嘢就系乜嘢,人一定系晏时来杀嘅!——警官,我走得未啊?”

   陆恒臣拿过口供,略扫了一眼,道:“签字!”

   陆恒臣拿着这份口供,心情大好,只觉真相就在咫尺之间,而且就在他希望的那个方向。

   他吹着口哨,准备将口供送去归档,却在走廊迎头碰上了吕子梅和一脸凝重的陈碧珠。

   陆恒臣没有搭理陈碧珠,却笑着向吕子梅伸出了手:“吕生来咗。”

   吕子梅同他握了握手,道:“今早听闻陆探长查案有重大进展,密斯陈身为苦主,都想来了解一下,我系陪同前来嘅。”

   提到这个,陆恒臣满面春风:“纵要多谢你啊,吕生。如果唔系你提醒我晏时来同陈绍宗最近一道做生意,两人之间有点嘢,我都冇可能咁快就寻咗查案嘅方向。你睇,”陆恒臣点一点手中的口供,“不过一两日,便揾到关键证人同埋供词。”

   吕子梅道:“陆兄真系雷厉风行,唔知方唔方便同我哋睇下案件最新嘅进展?”说着看了陈碧珠一眼,道,“也好让死者家属放心点。”

   陆恒臣一拍吕子梅的背:“人哋自然系唔得,宜家你问,一定得啦。”

   闻言,陈碧珠顾不得问得到了什么供词,诧异地先看了吕子梅一眼:是他引导陆恒臣去查晏时来的?!

   上次陆恒臣怀疑是吕子梅杀了汤姆神父,还将他扣押审问,现在吕子梅却又同陆恒臣如此熟稔?二人化敌为友竟然如此轻而易举,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自己一点没看出来?

   吕子梅仿佛没有看到陈碧珠的惊诧,一边接过口供,口中仍旧与陆恒臣十分热络。

   而陈碧珠直到上了汽车,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吕子梅自然看出了陈碧珠的不悦,一上汽车,便主动开口道:“宜家有咗舞厅侍应嘅供词,他极有可能就系凶手。”

   陈碧珠淡淡地“嗯”了一声。

   吕子梅看陈碧珠依旧不假辞色,只好苦笑道:“密斯陈宜家一定当我系反复无常嘅小人,系未?”

   陈碧珠目不斜视,道:“同边个来往系吕生嘅自由,至于我点睇,同吕生都冇相关嘅。”

   吕子梅道:“其实我哋都知,亨利同陈生最近做紧合伙生意,平日也形影不离,几乎晚晚都在舞厅饮酒作乐。宜家陈生出咗事,于情于理,都应当查一下亨利嘅。”

   陈碧珠垂目不语,吕子梅又道:“但我知陆探长本来就唔识得尊重女士,平日最中意就系针对你。再加埋他觉得你同你阿哥争紧屋企嘅产业,简直大逆不道。有呢样嘅偏见在前,如果由你出面提供线索,他一定唔会采纳,只怕纵要怀疑系你在扰乱调查视线,所以呢次只好由我做呢个小人。”

   陈碧珠心中一动:自己平生所见之人,成百上千,却从未有一个男子能这样体贴地说出自己一个女性在男人堆里打滚时面临的偏见。她何尝不知晏时来有嫌疑,但恰如吕子梅所说,她不能去找陆恒臣。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吕子梅已经主动出面为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了。

   这个吕子梅!

   “不过你同陆恒臣都几亲密嘅?”陈碧珠还是没忍住。

   吕子梅见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解释,淡淡一笑:“男人之间,称兄道弟系最简单唔过嘅嘢。你睇亨利同你阿哥,话合作就合作,话翻脸也都系一阵间,你话系未?”

   陈碧珠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自从听到吕子梅刚刚那番话,再看他,不免更好奇了:眼前这个吕子梅,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继续阅读:第六十五章 贴错门神,揾到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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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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