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今日就是要烙你
白絮瞰青灯2023-09-23 00:003,818

   “吗啡?”

   听到查尔斯的话,陈碧珠眉头一皱:“系乜来嘅?”

   一旁的晏时来表情也罕见地严肃起来:“吗啡系一种毒品。”

   陈碧珠看着查尔斯手中的试管,口中道:“听起都好似洋人嘅嘢。”

   晏时来的目光也落在查尔斯手中的试管上:“唔错。吗啡系西洋新出嘅毒品,同鸦片相比,纯度更高,毒性都系鸦片嘅八到十倍。但凡沾上一点,便会即刻成瘾,永生永世都戒唔倒。”

   陈碧珠点点头,表示明了,旋即又叹道:“呢些洋人,真系……鸦片纵唔够,居然谂到吗啡呢样嘢……”

   二人默默片刻。

   陈碧珠摇头叹道:“估唔到惠姨太咁样嘅人,居然会吸上吗啡。”

   晏时来啧一声,道:“豪门姨太,长日无聊,吸鸦片也都系寻常事。但系,吗啡呢样嘢,几新,几贵,几难揾到,她点会有。”

   陈碧珠道:“她既做咗南天王嘅姨太,揾些吗啡回来,应当都唔系几难。”

   晏时来无奈道:“唔该你啊,陈大小姐。你知唔知宜家南州黑市,吗啡要几多钱一樽?而且有价无市,教会医院揾它救命,都要提前多少日子,去上海总会调。”

   陈碧珠是什么人,提头知尾,何须晏时来再说第二句,即刻恍然大悟:“她一个穷家出身嘅姨太,点会有吗啡嘅门路,又点会负担起咁贵重嘅毒品。”

   说着,两人好像同时想到了什么。

   查尔斯在一旁,看二人心有灵犀的模样看得心急,而这二人却谁也没有开口告诉他的意思,忍不住抱怨:“亨利,密斯陈,你们两位到底想到什么了……”

   二人不答,相视一笑,心中一片明了。

    

   南州警察局,审讯室。

   后墙边摆着一些刑具,却不知具体如何使用,有的木架和铁器上沾着淡淡的血迹,明暗不一,显然已是经年,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晏时来翘着二郎腿,玩味地看向对面审讯椅上坐着的人,微笑道:“好了,唔该你帮下手啦,我哋冇咁多时间倾计,干脆好好哋,我问乜嘢,你答乜嘢,我哋都好办事。”

   对面坐着的,却是韩副官。

   此刻韩副官两手被扣在审讯椅的把手上,身上的军装有些皱,显然方才经历了一番挣扎,一脸气咻咻的样子:“晏队长,你自请办理我哋孔军长嘅案子,我念在你呢份胆识,一直尽心尽力配合。点解你今日骗我呢个苦主坐低,纵要审讯我!我倒要问问你哋杨局长,系乜道理!”韩副官说完,便瞥了晏时来一眼,心想:这下你总知道怕了吧。

   谁知晏时来浑不畏惧,反道:“杨局长来咗,又能拿我点样。你做不到我嘅主,他一样做不到。既然审讯你,当然系因为你对案情有所隐瞒。”

   韩副官立即喊冤:“天地良心,我对我哋军长忠心耿耿……”

   韩副官还在那边喊冤,晏时来只是闲闲听着,随手取了一把小钳子,在手中不住把玩,脸上却收了笑,只是阴恻恻地看着韩副官,韩副官倒被他唬得先住了口。

   晏时来竖起手中的小钳子,道:“我手中呢样物事,唔知韩副官认唔认得?”不待他回答,自己一脸恍然大悟状,笑道:“我倒忘了,该打该打。你系行伍中人,呢些刑具,应当心水清过我才是。”

   韩副官冷笑道:“晏时来,你少拿拔指甲吓我,我可唔系软脚虾。”

   晏时来啧一声,道:“我知,韩副官系英雄人物,但唔知韩副官在四十三军时,如果遇到嘴硬嘅人,应当如何处置?”

   韩副官想到自己过去审讯时用过的那些雷霆手段,再看看晏时来此刻面无表情的脸,自己先打了一个寒颤。

   晏时来突然厉声喝道:“你冇在呢度同我装腔作势。惠姨太家有吗啡,莫话你唔知。孔军长当日又为何走先,你都冇以为我唔知。再同我耍马骝,对唔住,冇情讲。”

   说着一抬手,小警员早已将各种刑具端了上来。

   韩副官兀自嘴硬道:“我系四十三军嘅人,你敢同我动刑!”

   晏时来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宜家系我负责办案,若是我追查行踪,审问出真凶,只怕四十三军感谢我都来不及。”说着向小警员道:“韩副官浑身上下,最硬就系呢张嘴,你哋同他烙上一烙,只怕韩副官就有话要讲了。”

   两个小警员答应一声,拿出炭盆里烧红的烙铁。

   南州本自酷热,狭小的审讯室里端了炭盆,更是热气逼人。

   韩副官又热又怕,晏时来却慢条斯理地脱去了外套,只剩里面一件白衬衫,又将袖子高高挽起。烙铁刚举起来,韩副官便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再靠近些许,面颊汗如雨出,韩副官急得骂道:“晏时来!你个二世祖!仗着你老豆嘅势,居然敢对我用刑!”

   晏时来讥笑道:“韩副官,你讲错嘅。就算我老豆不在,我都要烙你。”

   烙铁靠近,韩副官额前的头发已经发出些许焦臭味,眼看就要贴住他的嘴,韩副官忍无可忍,大喊道:“我讲!我讲!”

   晏时来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早已料到韩副官会这样,将烙铁朝炭盆里随手一搁,语气依旧冷冷的:“好,那我问你,商行开业呢日,孔军长点解会突然走先?”

   韩副官有些犹豫:“我哋军长之所以走先,去找惠姨太,系因为……”

   韩副官一边说,眼睛却一直偷瞄晏时来。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漫不经心,眼睛间或一轮,却露出平素没有的一抹凶光。这抹凶光,阴狠,毒辣,与从前那个二世祖判若两人。好像在说:好好交代,如果没让我满意,你知道后果。

   韩副官鉴貌辨色,知道再难遮盖,咬牙吞下了本来打算糊弄他的话,嗫嚅道:“系因为我哋军长染咗毒瘾,突然发作嘅好强劲。冇办法,只好临时走先。”

   晏时来立即追问:“那惠姨太的毒瘾,系唔系你哋孔军长做嘅?”

   韩副官看晏时来一眼,仿佛在说:果然连你也上了她的当,口中只道:“晏队长,你冇看她长成一副良家妇女嘅样,其实心机唔知几深沉。她本系八姨太公馆嘅佣人,机缘巧合,被军长睇在眼中,收咗房。冇几日,军长便无喇喇染上吗啡毒瘾。”

   晏时来冷笑道:“她一个小小帮佣,点有咁大本事,能让你哋孔大军长染上吗啡毒瘾?”

   韩副官道:“连我都系后来得知,惠姨太本系潮汕人,靠近海岸,洋人运鸦片过海,最先到嘅,就系潮汕地方,是以好多人都染上烟瘾。惠姨太一个吸食鸦片纵唔够,纵要唆摆我哋军长同她一起注射吗啡。”

   晏时来皱眉道:“宜家国民政府严格禁烟,你哋孔军长既然染咗毒瘾,就当想办法戒除,点会任自己如此?”

   韩副官感叹道:“吗啡呢样嘢,真系不同,但凡吸咗一口,再难戒除。我哋军长都想过几多办法,偏方也有,也让我绑住他,硬戒过,但就系戒唔到。他生怕呢事传出去,上峰要军纪处置,冇办法,只好将惠姨太藏起来,几时毒瘾发咗,几时赶去注射。”

   晏时来沉吟道:“孔军长既然染咗毒瘾,此事必定隐秘,但系吗啡咁难得嘅嘢,系从边度搵来,你知唔知?”

   韩副官摇摇头:“之前我听都冇听过吗啡,点会知军长和惠姨太从边度搵来。”

   晏时来脸色一寒:“韩副官手眼通天,点会唔知吗啡嘅来路。”说着眼神瞟向一旁的刑具,两个小警员是多年练就的本事,立即又拿起刑具。

   韩副官急道:“真嘅!我阿爹少年时染咗毒瘾,廿十几岁就抽光家产,死在大街上。我投军呢阵,阿妈话紧,若是我沾咗毒瘾,我几时沾毒,她几时投海,我点敢啊。”

   晏时来哼一声,道:“得,看在你搬出阿妈嘅份上,我信你一次。但系我记得孔军长当时明明坐在包厢,点会分身?”

   韩副官急道:“当日军长起身呢阵,特意叮嘱我,让我穿咗他哋衫,将衣领立起,假扮他哋样,继续在典礼现场坐低。”

   晏时来笑道:“少骗我,你哋长相又唔系几相似,点会无人发觉?”

   韩副官道:“话虽如此,但好在陈碧珠生怕我哋军长再生事,安排在斜角处嘅包厢,大家都在睇舞狮,冇人注意呢度。”说着表情有些无奈:“何况我哋军长系有名嘅南天王,边个敢睇紧他啊。”

   晏时来两眼精光一轮:“唔对!舞狮呢阵,孔军长嘅头掉落来,你在边度?”

   韩副官连忙解释道:“我睇到我哋军长嘅头掉落来,自家当时都吓衬着。我知如果我继续坐紧,势必会引起麻烦。只好脱下军长嘅衫,装作乜都唔知,立即冲过去,好在冇人睇出端倪。”

   晏时来又问了几句,确实暂时抓不到什么漏洞,便取过口供,略微扫了一遍,笑了一下。双手递给韩副官,语气再次客气起来:“好啦,韩副官,辛苦晒。唔该你签个字,就可以行路了。”

   韩副官看他一眼,只见晏时来满面春风,依旧是平素那个八面玲珑的刑侦队长,一瞬间真有些怀疑:刚刚审讯自己的那个人真的是晏时来吗?

   他接过笔,签了字,一个警员打开了他的手铐,韩副官站起身,却没有出门,仍旧将信将疑:“真嘅放我行?”他久在军中,他们可从来不会这么轻易放人。

   晏时来突然笑了:“你惊我趁你走出门,在脑后给你一枪?”这笑容和往常一模一样,透着股花花大少的玩世不恭,但韩副官却已经不敢再相信他了。甚至想摸一摸自己的后脑勺。

   韩副官左看右看,见晏时来看着自己,目光中并无杀意,才向门口缓缓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回头向晏时来道:“晏队长,我多谢你放过我,但我纵有一件事。”

   晏时来笑道:“我哋军警不分家,有乜事,副官但讲无妨。”

   韩副官叹了一口气,道:“我韩某人系孔军长一手提携至此,军长如同我再生父母。宜家他死于非命,求你务必保守吗啡一事,唔坏咗孔军长死后声名。”

   晏时来嗤笑道:“你哋孔军长系有名嘅南天王,杀人放火,又有十三房姨太,纵有乜声名可坏啊?”

   韩副官叹道:“我哋军长生性要强,最恨被人拿捏,点知最后染上吗啡,受其所控。否则,军长何必将这事保守嘅如此之紧。我之前听司机讲,惠姨太在屋企待紧多日,唔知听边个话陈家商行开业,想住去现场睇热闹。军长经不住她死缠烂打,本来都答应咗,最后还是怕泄露天机,冇同意。”

   晏时来不语。

   韩副官只当他不愿保密,当即拱起手,再次恳求:“晏队长,此事于你而言,不过小事一桩,但却能保全我哋军长嘅声名,你高抬贵手,得唔得?”

   晏时来手里捏着韩副官的口供,仿佛又在琢磨他方才的话。韩副官目光灼灼,显然要等他吐口才肯离去。

   良久,晏时来站起身,看着韩副官,道:“得了,你将心放低。为咗你呢份忠心,我应承你,绝不轻易话人知。”

   韩副官当即拱起手:“多谢晏队长,我四十三军,同感你嘅大恩!”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被迫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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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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