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到了夏天。这天晚上吃了晚饭,陆溥搬了条板凳坐在窝棚前的崖壁上,望着城里的万家灯光,温习一天的功课。
蓝天香揣了双鞋底,靠在儿子身边,一针一线地闷鞋底。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帐幕,紧贴着满天彩霞,撒了下来。星星很稀,很亮,这个山峰一颗,那个山峰一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来。山下城里的灯光,唰地一下子全亮了,闪烁着,像装在玻璃瓶里的萤火虫。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陆溥背完诗,站了起来,走到蓝天香身边说:“娘,我今天在读《说岳全传》,很感动,只是有一点不明白……岳母在岳飞的背上刺上‘精忠报国’,为什么那个‘国’字少了一点?”
蓝天香说:“这个问题问得好,当年岳飞也这样问过他的母亲。你想想当时的情况?岳母为什么要在他的背上刺字?”
陆溥说:“北宋末年,国力极为衰弱,金兵入侵,京城开封失陷,徽、钦二帝被俘……”
蓝天香说:“岳母之所以要儿子背上刺字,就是要岳飞不忘靖康之耻,从小立志收复中原,迎回二圣。”
“我懂了,”陆溥点了点头,“这‘国’字少了一点,是指国家没有皇帝……”
蓝天香说:“岳飞带着母亲的重托,率领善战的岳家军英勇杀敌,一直打到朱仙镇,正准备‘直捣黄龙府’,谁知奸臣秦桧在荒淫昏庸的宋高宗赵构面前挑拨离间,连发十二道金牌,把岳飞召回京城,打入死囚牢内。岳飞脱服受刑时,露出背上的‘精忠报国’,大理寺正卿周三畏见后大为敬佩,但对‘国’字少了一点不解。岳飞把事情的原委一说,周三畏不由叹道:‘这一点少得好啊!’他不忍心加害忠良,又惧怕秦桧的权势,只得连夜挂印出走。秦桧发现岳飞背上所刺‘国’字少了一点后,贼眼一转,计上心来,对赵构说,岳飞身为主帅,刺字中的‘国’字却少了一点,说明他目无圣上,一心想迎接二帝还朝。秦桧之言正好迎合了昏君赵构的心意,结果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处死于大理寺风波亭。”
“岳飞死得太可惜了,太不值!”陆溥说。
“不!他的死是有价值的……”蓝天香肯定地点了点头,“非常时期,总得有人站出来……他们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宁愿慷慨赴死,也不愿苟活于乱世……古代如此,现代如此,将来也如此。我们的民族和国家,正因为有这些脊梁,才生生不息……”
陆溥默默地点了点头。
蓝天香摸了下被露珠打湿的头发,说:“下半夜了,进屋睡觉吧。”
陆溥说:“……可我还想看会书……”
蓝天香说:“那就进屋看吧,小心着凉!”
“哎!”陆溥答应着,把那条歇凉的长板凳背回窝棚,点起松明,摊开那本厚厚的《说岳全传》,读了起来。
蓝天香一睡醒来,见儿子还在读书上,催促他睡觉。
陆溥说:“我读完这一章,就睡!”读完一章,又想读下一章,不知不觉读了整个通宵,林子的鸟高一声低一声唱了起来。
天亮了,陆溥熄灭松明,走出窝棚,晨风一吹,顿觉清爽了许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对东方,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古城东门塔的塔尖上一点点地升了起来。一时间,豪情万丈,又背诵起岳飞的千古名篇。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蓝天香这一夜睡得踏实,快到天亮还没有醒,睡梦中听见儿子的读书声,赶紧起床,打扫卫生,生火煮茶。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陆溥正在兴头上,突然停了下来,有人上山来了。“娘,黄老师来了!”陆溥看清后,赶紧跑过去接,搀扶着黄树信进了窝棚。
“黄局长,怎么这么早……”蓝天香理了下凌乱头发,习惯性地擦了擦桌面凳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哎……”黄树信不好意思地笑了。
蓝天香诧异地望着黄树信。眼前的这个男人,虽是这里常客,不过,像今天来这么早,还是第一次……
黄树信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我是救人的,警察局要对这些孩子动手了,我赶到这里通知他们,让他们赶快走……”
“我嫂子怎么说,难道她的话,政府也不听?”蓝天香说。
黄树信说:“这回真的没用,政府要动真格,要警察局立马抓人,你嫂子肯定挡不住,除非蓝军长亲自出面……”
蓝天香说:“那赶快去找我哥!”
黄树信说:“蓝军长正在湖北与日寇鏖战,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怎么办?”蓝天香说。
“唯一的办法是赶紧走人,越远越好……”黄树信说。
“怎么会这样?现在不是国共合作吗……”蓝天香的眉头拧成一个结。
“是合作……”黄树信说,“可分歧也是必然的,你看看铁牛潭里的水就知道,为什么那么‘泾渭分明’……真正完全融合成一个整体,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蓝天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委员长在西安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不可能不放在心上……据说,张学良一直就被软禁着……国共合作只能是在前方,在敌占区。这里是大后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蓝天香说:“我们一定得帮帮这些孩子……”
“那是一定的……不瞒你说,我也非常喜欢这些孩子。他们每次在这个土茶楼里聚会,我都十分清楚……谁没个年轻的时候,我自己以前也和他们一样……”黄树信闭着眼睛,将这些孩子一个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孩子身上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自己过去的影子……美丽大方的夏婵,风趣幽默的蓝风,憨厚老实的黄氏兄弟,尤其是自己的侄儿黄德君,才华横溢,浑身上下洋溢着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精神,简直就是十几年前自己的翻版。这小子经常在自己的书柜里找书看,他们所读的那些进步书籍,有一大半是自己提供的,他们那个读书社从成立到现在,自始至终,每个环节自己都一清二楚。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就是这个读书社的始作俑者。现在他们有难,自己岂能袖手旁观。风声一紧,黄树信就暗地里帮这些孩子弄了张去延安的介绍信,筹了点钱,准备送他们上路。他知道孩子们每个礼拜天都在这土茶楼聚会,就起了个大早,在这里等他们……
蓝天香听了黄树信的具体筹划,这才缓过气来。
陆溥在窝棚里站了会,去崖壁望风,看那些孩子来了没有。
望着陆溥的背影,黄树信说:“这孩子进城念书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蓝天香说:“我考虑好了,等过了这个暑假,南岳老爷避完暑,我们就搬到城里去……溥儿去学校念书,我在了‘书巷’里开个小茶馆……”
黄树信说:“这样最好!”
太阳升起老高,几个零散的香客,从土茶馆前面的大道上经过,绕到的老君崖烧香磕头。
陆溥跑了过来,轻轻地对黄树信说:“老师,他们来了……”
黄树信会意地点了下头,退到了茶馆的内室——崖壁的石窟里……
“横展社”的学生一来,轻车熟路,一进门就往石窟里钻,当得知自己的校长早在这里等他们,吃了一惊。原来他们也得到了消息,警察要对他们动手,匆忙中各自在家里拿了点钱,准备在这里会合后,北上武汉,在那里接上关系,再去延安。
黄树信将开好的介绍信和所筹路费交到他的侄儿黄德君手里说:“我做的只能是这些……”
黄德君接过介绍信和钱,顺手交给身边的蓝风,紧紧地拥抱着黄树信,激动地说:“谢谢,我为有你这样的叔叔、校长,感到自豪!”
蓝风打开介绍信,一看,不对,上面名字没一个认识的,便问:“黄校长,这介绍信,你开了几张?”
黄树信说:“就一张,怎么啦?”
蓝风说:“那怎么回事……”
“哦,你是说上面的名字,是不是……”黄树信说,“没错!这上面的名字就是你们……是我给你们取的化名,路上盘查非常严格,用真名,你们根本走不了……就是走出去,也会被抓回来……”
黄德君子点了点头说:“确实这样……”
“另外,我教你们一招,晚上怎样逃避宪兵的检查。”黄树信说。
黄佑国说:“什么高招?”
黄树信说:“你们每到一处,住店时,先不登记姓名,只交押金。等宪兵十一点查完夜,再回店里住。”
夏婵点了点头说:“这是个好办法。”
“现在山上人多,眼杂,你们等下散开,在林子里避一避……下午人少时,再下山。我在山下准备了一辆马车,直接送你们去醴陵,你们在醴陵上火车。”黄树信说完,走了出来,和蓝天香打了招呼,如释重负地向山下走去。
陆溥追了过来说:“黄老师,我真的可以到城里念书吗?”
“真的,你娘说了,等过了暑假,开学时,就搬到城里去……”黄树信说。
“那太好了……”陆溥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
蓝天香终于结束了风雨漂泊的山野绿林生活,回到城里老家过起了正常人的日子。她的儿子陆溥成了联师一名插班生,自己则在学校旁边的书巷里租了几间房子,准备把云阳山的茶馆,搬到城里来,继续开下去。可又不放心儿子,怕他再生出什么变故,就搁了下来,一直没有装修。这天中午,吃了饭有些犯困,打了个盹,刚合上眼,就梦见儿子陆溥犯傻,满校园地追赶女生,吓得那些女孩一个个鬼哭狼嚎……醒来急急地往学校跑。
学校正在上课,空旷的校园里没看见一个人影。
蓝天香走到儿子那个班的教室旁边,站了一会,里面传来了黄树信的讲课声。她听了几句,本想悄悄地走开,没想到那磁石般抑扬顿挫的声音,一下子把她吸引住了,刚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同学们,诗歌朗诵在我国由来已久,它积极走向人民大众,成为诗歌朗诵运动,最早是由左联倡导的。抗日战争爆发后,诗歌朗诵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这种艺术最贴近群众,最受人民欢迎。同时,惨烈的战争环境,也为这种艺术形式提供了最丰富的创作源泉。”黄树信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同学们,艺术的本质是审美,这种美不一定是感观享受,有时甚至是利剑穿心般的疼痛。我们今天所学的抗战诗就明显具备这样一种特质。我们大家都知道,自古以来诗歌的使命不只是低吟浅唱,更是裹尸马革、壮怀激烈的悲歌。当中华民族危难当头的时候,诗人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抒写满腔的义愤,为国为民大声呐喊。高兰先生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诗人。下面有哪位同学,介绍一下这位伟大的诗人?”
站在窗户外,靠在槐树阴影里的蓝天香,心怦怦跳了起来,全班几十个同学,都鸦雀无声地坐在座位上,只有自己的儿子端端正正地举起了右手。
黄树信用教棍指了一下。
陆溥站了起来,脸带笑容。自从云阳山下来,进入“联师”以后,他的性情大变,整天乐哈哈的。他天生就是一块读书的材料,对文字特别敏感,几乎过目不忘。起先,黄树信担心他的理科成绩跟不上,谁知他的逻辑思维能力与理解能力也特别强,以前落下的功课,老师稍微一提就全领会了,听起新课一点也不吃力,甚至比一般同学还轻松。陆溥是在野外的深林里长大的,吃过常人意想不到的苦,身子骨粗壮结实,孔武有力,男子气十足。不过,他从不招惹是非,无论见到谁,都是彬彬有礼;特别是对待女生,更是显示出难得的绅士风度。他很活泼,喜欢在操场上大声地唱歌或朗诵诗歌。他爱打篮球,晚饭后球场上总会看见他的身影。他的个子比一般同学要高出一个头,又会跳善跑,一到篮球架下,所有的篮板球都是他一个人抢了。每逢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主动地退到一边,默默地观赏,或跳出篮球场,又大声地唱起歌来。学校举行运动会,他的优势全都显现出来了。无论是长跑还是短跑,跳高还是跳远,还有铁饼、铅球、标枪和跨栏,几乎所有的冠军,他一个人全包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喜欢他,好些女生暗暗地向他射出了丘比特神箭。不过,他一点也不急,对谁都好,对谁都保持一定距离,这样越发惹得那些女孩心里痒痒的。
“好,陆溥同学,你说。”黄树信缓缓地朝这边踱了过来。
陆溥说:“高兰,原名叫郭德浩,黑龙江瑷珲人。毕业于燕京大学国文系,任教于长春大学。我国最著名的朗诵诗人,东北沦陷后,一直在内地流亡,对失去的国土有切肤之痛。他的诗明朗通俗、朴实易懂、音韵响亮,读起来优美爽口,听起来悦耳振奋。代表作有《是时候了,我的同胞!》《起来吧!中华民族的儿女》《我们的祭礼》《吊‘天照应’》、《我的家在黑龙江》、《致日本的劳苦大众战斗员》、《这不是流泪的日子》等。高兰这笔名还有一段小故事,说他开始创作时不知道取什么笔名,忽然抬头凝视挂在墙壁上的高尔基和罗曼·罗兰在莫斯科的合影,迸发了灵感,在诗文后面署上‘高兰’二字,从此以高兰署名的朗诵诗频频问世,一发不可收。”
黄树信说:“回答得很好,下面我们一起来朗诵高兰的诗《我的家在黑龙江》。”
蓝天香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悄悄地从槐荫树下退了出来,来到食堂后面的鱼塘边。
八月里的秋风吹得那么凉
这里哪有什么桂花香
老榆树的黄叶飒飒的响
白桦白杨还有那百里的松涛
响遍了原野和山岗
山岗原野啊完全变了样
西风吹着无垠的麦浪
一起一伏一下一上
像大海般辽阔像沙漠般金黄
蓝天哪那么高远那么晴朗
白云飘得无形无踪
飞过来的是一阵雁行
大地上发散着苎麻的香
燕麦的香大豆的香
满山遍野都是红了的高粱
细高的身儿垂着肥大的穗
它好像个青春美貌
含羞低首的大姑娘
青纱帐那可爱的青纱帐
割麦呀刈高粱
披着星光戴着月亮
月夜里飞着轻霜
抚摸着自己的血汗灌溉的果实
那种快乐能用什么话来讲
同学们大声地朗诵着,激情满怀。
蓝天香欣慰地笑,眼角挂着两滴幸福的泪花,尽管她分辨不出那是儿子的声音,但她相信儿子一定是最投入最认真的那个。下课铃响了,其他教室里的学生箭一般地跑了出来。唯有儿子那间教室,门依然关着,那高昂愤激的声音从窗户里飞了出来,在校园上空激荡。
七年来不曾一天
使鬼子们快活安享
就在那山岗那雪野
那冰川那高粱红了的青纱帐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万个
抬起了头挺起了胸膛
放下了锄头犁耙
拿起了所有的刀枪
卷起了沙漠的狂涛
卷起了雪海的巨浪
燃烧起反抗的野火
燃烧起争生存的火光
把奴隶的命运
把奴隶的枷锁
一齐都交付给了抵抗
他们流血他们死亡
父亲死了儿子补上
丈夫死了妻子填上
他们要用血他们要用肉
筑起个铁壁铜墙
保卫自己的家乡
那些走出教室的学生,听见朗诵声,都朝儿子那间教室靠过去。就在这时,朗诵结束了,门开了,许久才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黄校长好!”蓝天香从鱼塘边绕了过来。
黄树信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地说:“你是来看陆溥的吧,快到办公室坐。”
回到办公室,黄树信先给蓝天香倒了杯茶,往自己的茶杯里续了水,端着茶杯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一边喝茶边一边欣赏起这个女人,怎么看都看不厌。
“溥儿呢,没出什么事吧……”蓝天香问。
“没,他在学校表现得很好……”黄树信说。
“不过,我还是担心……”蓝天香把午休时的梦说了一遍,说她总担心以前古塘基逢墟的事,如果在这里再来一回的话,那这孩子就彻底毁了……
黄树信说:“我看倒不是孩子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蓝天香不好意思地笑。
“你就放心地请师傅去装修房子,开你的茶馆吧……”黄树信温和地说,“陆溥这个坎迈过去了,可你总停留在那边……这样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这些道理我懂,可就是放心不下!”蓝天香说。
“一定得放下!”黄树信说,“鸟儿需要广阔的蓝天,如果老是待在母亲的翅膀边,永远都不会飞翔……陆溥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他的成长只能在学校和社会这个大熔炉里练就……你就放心过你自己的日子吧,孩子就交给我吧!我敢保证,日后我这个校长,会因为有这么个学生而骄傲!”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蓝天香点了点头,停了停,压低了声音,“那几个孩子呢?有消息吗?”
黄树信说:“前天接到了德君的信,他们已经到了延安。”
蓝天香问:“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黄树信说:“这年头,坐在家里都有危险,何况穿越几个省,走这么远的路……日本飞机,打散的士兵,躲藏在深山里的土匪……不过还好,总算是平安到达了,没出什么事……”
蓝天香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从学校回来,才过“学前门”牌坊,就看见家门口围了不少人,蓝天香以为是来揽装修生意的师傅,走近一看,原来是独臂神和保安团的几个兵。
“二叔,装修茶馆的师傅联系好了?”蓝天香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没有,我看不用装修了……这茶馆,你开不成了……”独臂神说。
“为什么?”蓝天香问。
独臂神说:“天月回来了……她现在是湖南省战时儿童保育院的副院长,正准备把那些孩子迁到咱们茶陵来。我和她商量好了,迁来就安排在老家蓝豹岭临江书院和那栋老宅子里,让你嫂子做些面子上的事,你去帮助处理一些内务……”
蓝天香追问了一句:“你是说省里的保育院?”
“嗯。”独臂神点了点头。
“迁到咱们这里来?”蓝天香说。
“是呀!”独臂神说。
“什么时候?”蓝天香说。
“就在这几天……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到‘沁园春’酒店来吃晚饭,天月会告诉你……”独臂神说完带着那些团丁走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房东见独臂神走远了,连忙问:“茶馆不开了?”
蓝天香说:“不开了。”
老刘说:“那这房子?”
蓝天香说:“这你放心,房租一分钱不会少。我还是住在这里,我儿子还在这里读书呢!”
“那就好,那就好……”房东点了点头,往自己的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