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彰伤好后,就留在城里的联队司令部。他很苦闷,经常到黄德君那里去喝茶。
一天晚饭后,黄德君在家里画画。
藤原彰走了进来,黄德君打了个招呼。藤原彰站在一边看黄德君画画。
黄德君拿着画笔,随意勾勒几笔,纸上出现一个美丽的山寨。
藤原彰边看边点头:“嗯,不错!小桥,流水,人家……”
黄德君放下笔,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
藤原彰说:“黄桑,你这是画的哪里,好美哟!”
“就在这附近……这是我舅舅家……”话一出口,黄德君就后悔了。
“你的家的在茶陵?”藤原彰一惊,连忙问道。
“不!我的家在满州,我的母亲的娘家在茶陵……”黄德君撒了个弥天大谎。
“哦……”藤原彰点了点头,说,“你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藤原彰君真的喜欢这幅画?”黄德君问。
“嗯,非常喜欢。”藤原彰点了点头。
“那这房子,藤原彰君也会喜欢吧?”
“当然,非常喜欢!”
“那下次藤原彰君到了这个村时,一定得帮我一个忙……”
“我的明白的你的想说什么……你是想让我制止士兵,不要烧毁这么美丽的村庄……”
黄德君点了点头。
藤原彰说:“好我答应你!其实我也不赞成任意烧毁老百姓的房子!”
“那我代我舅舅,还有我娘感谢你!谢谢藤原彰君!”黄德君站起来,深深地向藤原彰鞠了一躬。
藤原彰把黄德君的画揣进了怀里。
蓝孝德跑了进来:“藤原君,小野君,请你到司令部去!”
藤原彰点了点头说:“好!我们立刻就到。”
联队司令部,红玫瑰弹着琵琶,小野在一边轻轻地打着节拍。
樱花啊,樱花啊!
暮春三月天空里,
万里无云多明净,
如同彩霞如白云。
蓝孝德走了进来,轻轻地说:“小野君,藤原君来了。”
小野挥了挥手,红玫瑰退了下去。
藤原彰走进司令部。
小野说:“藤原君,你的伤好了吧?”
藤原彰说:“好了。”
小野说:“那你跟蓝老板,进趟山,看保育院的那些孩子是不是藏在山里,如果在一定要把他们抢回来!”
“哎!”藤原彰大声地说。
第二天,藤原彰和蓝孝德化装成山民,悄悄地混进了云阳镇。
镇上热闹非凡,山民们全部集中在镇上,庆祝“茶陵县抗战保育院”在云阳镇正式挂牌成立。原来那些救出来的孩子除少数几个高干子弟被院长蓝天月送到重庆外,大部分留了下来。谭仲云决定将剩下来的孩子和以前蓝天香收养的孩子一起办个保育院,并命名为“茶陵县抗战保育院”,院长由蓝天香担任。揭牌仪式结束后,谭仲云亲自将院长、教师、保育员的聘任书,送到蓝天香、艾艾和黄龙坳的姑娘媳妇手里。
蓝孝德在镇上转了一圈,生怕被人发现,赶紧溜回县城。
“你是说,那些孩子还在云阳山?”小野问。
“是的,他们挂起了保育院的牌子,还聘了好多保育员。”蓝孝德说。
小野对藤原彰说:“通知大队长、中队长,立即赶来开会,明天进山,一定要抓住这些孩子。”
鬼子贸然闯进云阳山,除了丢下百多具尸体外,一点便宜也没捞着。蓝天宇估计小野会来报复,作了周密的安排,命令陆溥的特战小组,潜入县城及时掌握敌情,有备无患;黄皓回到四八一团带领全团官兵布防在山中各个隘口,和“湘赣抗日游击纵队”、茶陵抗日自卫团,利用云阳山的有利地势,严防死守。
战斗首先在蓝豹岭打响,黄皓亲自带领三营守在“一线天”隘口。鬼子兵蚂蚁般地涌到了河滩,他们利用冬天河水浅,以骑兵为先导,迅速冲过河。掩护工兵在河面摊开一块长长的大帆布,很快地搭建了一座帆布桥。大队的鬼子,踏上帆布桥,冲了过来。
“打吧,团长!”已经升任了三营营长的蓝耀武轻轻地说了一声。
“等等。”黄皓紧紧地盯着河滩上的骑兵。鬼子过了河,重新集结向高地扑来。等那些骑兵刚冲到山脚时,黄皓下达命令:“开火!”
刹那间,一发发出膛的炮弹,嗞嗞地射了出去,落在帆布桥上,一下子就把桥炸翻了,桥上的鬼子,全部落到水里。
黄皓对身边的蓝耀武说:“告诉战士们,瞄准鬼子的马打,先把鬼子的骑兵干掉!”
“哎!”蓝耀武应了声。
鬼子的骑兵一口气跑到山脚下,正准备上山,就被山上的火力压在那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蓝耀武觉得自己从来没打过这么痛快顺利的仗,这根本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屠宰场杀牲口。三营守在地势险要的隘口,鬼子在开阔的沙洲上,没有任何遮挡物,他一枪一个,已经干掉五个鬼子了。
战士们杀得很起劲,枪声,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
冲在前面的十几匹马,很快就死了一半,剩下几匹,左冲右突,扰乱了后面冲上来的阵脚,踩伤两边的步兵。鬼子抵挡不住了,不得不往河边退却。
“号兵,吹冲锋号!”蓝耀武大声地喊着。
“冲呀!”
“杀呀!”
战士们像猛虎一样冲下山。鬼子慌忙撤退,可前面是滔滔的河水,脚下是松软的河沙,他们穿的长筒军靴,在雨雪里方便,此刻却成了催命的阎王,哪里跑得动,陷在沙滩上只有挨打的份。
黄皓带领全团的弟兄全部压了过来,过了河的鬼子,大部分被打死在沙滩上,一些跑得快的,冲进了洣水河,又被追上来的战士打死了一些,只有少数几个逃到了对岸。
这一仗是四十四军在茶陵,不,是八年抗战中打得最最漂亮的一仗,打死打伤鬼子一百多人,战马八十多匹,还抓获了十几个俘虏,而四八一团的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伤亡率为零。
小野见正面根本无法攻上云阳山,绕道迂回,趁着夜色的掩护,摸到了绿鹰寨旁边的将军山。黄皓得到消息后,命令蓝耀武带着三营迅速赶到绿鹰寨。
绿鹰寨保卫战打响了,鬼子集中炮火对三营阵地一阵猛轰,密集的炮弹把阵地削矮了一截。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小鬼子终于占领了将军山,把三营压到了绿鹰寨。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枪炮声不绝于耳。三营损失惨重,四连打光了,五连伤亡过半,就是六连还剩七八十人,但仍然顽强地坚守在阵地上。鬼子久攻不下,绕过绿鹰寨,爬上了右翼的山头,用火力压抑住六连。六连长身中数弹,生命垂危,就在一排长接替指挥的一瞬间,鬼子冲了上来。绿鹰寨阵地丢了,鬼子乘胜追击,冲到云阳镇墟上,占了一大半墟场,把四八一团挤压在墟场的一角,形势万分危急……
蓝天宇亲自赶到云阳山,询问战况。“怎么会这样?”蓝天宇劈头就问,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黄皓。
黄皓笑着说:“鬼子在城里吃了哑巴亏,想在这里捞回来……不过,请司令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
“你们究竟守不守得住,要不,我让一六二师把你们换下来……”蓝天宇说。
黄皓说:“四八一团损失是大,但我们还有两个营。我现在就回到阵地上去,组织敢死队,一座房,一段围墙,去争夺,先把鬼子从云阳镇墟上赶出去,再夺回绿鹰寨和将军山。”
蓝天宇说:“你有几层把握?”
黄皓说:“我立下军令状,如果收复不了阵地,你就枪毙我!”
“好,我相信你。”蓝天宇点了点头。
“谢司令!”黄皓“啪”地敬了个军礼。
回到团部后,黄皓立即调整部署,让一营堵住正面的鬼子。再从二营抽出四十位勇士,组成敢死队,由自己亲自带队,去与鬼子血拚。
云阳镇位于洣水的下游,出了镇,不远就是洣水河。这里山高路险,整个墟场,一半悬在山腰,一半浮在水里。太阳滑下去了,上弦月早早地挂在天幕上。四十条汉子头扎红布条,背插大刀,腰间挎着清一色的美式卡宾枪。黄皓走在汉子们的前头,他把肩膀上镶有豆豆的军校服脱掉了,换上壮士们一样的装束。
谭仲云带领乡亲们捧着一碗碗满满的黄澄澄的老冬酒,来给勇士们壮行。
黄皓从谭仲云手里接过酒,走了几步,来到队伍中间,大声地说:“兄弟们,抗战打了八年,我们在茶陵也打了半年多,鬼子是黔驴技穷,没辙了,才打保育院孩子的主意……我们已经从城里把这些孩子救出来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再抢走吗?”
大家齐声地说:“不能!”
“对!不能!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打回城里去!四八一团是胡峦团长带出来的,胡团长生前有这一句口头禅:‘打得赢在茶陵过年,打不赢在茶陵肥田’。现在是实现胡团长遗言的时候了!大家说,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壮士们大声回答。
谭仲云喊了句:“给壮士们上酒!”
乡亲们端着酒,恭恭敬敬地递到勇士们的手上。大家接过酒,一饮而尽,“啪”地将碗摔在地上。
黄皓抽出背上的大刀大声地说:“出发!”
蓝耀武跑了过来,跟在队伍的尾巴上。
黄皓挥了下手,队伍停了下来。他赶到蓝耀武面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三营长,出列!”
蓝耀武带着哭腔说:“团长,你就让我去吧,阵地是在我手里丢的,我不把它夺回来,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团长,你就让我们营长去吧!”三营的几个战士也帮着他们营长说话。
黄皓轻轻地说了声:“去吧。”
蓝耀武立马跑到了队伍的前头。
壮士们悄悄地向鬼子的阵地扑去。敢死队越过一营阵地,突然向日军发起进攻,鬼子根本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防线很快就崩溃了,一营跟着推了过来,巩固了敢死队抢占的地盘。贴身近战,鬼子的三八大盖穿透力极强,军令中有规定,一旦肉搏就退出子弹,免得伤了他们自己的人。而敢死队的大刀和卡宾枪极其灵活,近了就用大刀砍,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就用卡宾枪扫,“突突突”,一扫,一大片。这些鬼子已经打了一整天的仗,米水没打牙,体力严重透支,哪里经得起敢死队这般折腾,像赶鸭子一样,被敢死队赶出了云阳镇,退出了绿鹰寨。
收复云阳镇后,黄皓回到了团部。前沿阵地交给了蓝耀武,临走前,黄皓反复交待蓝耀武说:“不能再出差池了!”
蓝耀武说:“团长,你就放心吧,一样的错,我蓝耀武决不会犯两次。”
黄龙坳主阵地,黄牯带领的湘赣游击纵队与日军苦战了一整天,山下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天黑后,月亮只露了一会头,很快下山了,山上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黄牯把几个大队长拢到一起,悄悄地说:“天这么黑,鬼子肯定会来偷袭。告诉战士们,把手榴弹全部掏出来,盖拧开,引线拉出来,听我的口令,等他们走近了,一齐扔下去。”
大队长悄悄地将命令传达到每一个战士。
半夜时分,鬼子果然来偷袭,等到他们走到离阵地二十米远,黄牯一声令下,一捆捆手榴弹飞了出去,爆炸的火光映红整个磨盘山。鬼子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后,不再轻举妄动。
第二天,山上安静多了,双方除隔不多久放几炮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天黑以后,黄牯把黄皓和独臂神叫到一起说:“看来鬼子也打疲劳了,我们再鼓一把劲,就能把鬼子打回城里去。”
独臂神说:“你实战经验多,你说怎么打,我们都听你的。”
黄牯说:“今天晚上,我们去偷袭!等下回去,我们各挑四十个体质好,有点武术底子的战士,不带枪,每人只带一把短刀。统一行动时间,午夜零点。时间一到,我们各个阵地上的偷袭人员,立即出发,在接近鬼子的阵地前,把衣服脱下,留在接应的战士手里。大家光着膀子摸入鬼子的阵地,只要一摸着穿衣服的,就捅一刀。每人杀一个鬼子就往回撤,不许恋战。鬼子要是追上来,负责掩护的人,立即点亮火把,用机枪、卡宾枪招呼他们。”
“这个计谋好!”黄皓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回,够小鬼子,好好喝一壶!”独臂神说。
战士们听说要出偷袭鬼子,一个个摩拳擦掌,争着报名。
天空起了云,不一会刮起了呼呼的北风,接着下起了毛毛细雨。阵地上的鬼子们冻得牙关直打战,可又担心中国军队来偷袭,既不敢烧火取暖,又不敢找个背风的地方,跺跺脚,只能蜷缩在壕沟里,背顶着背靠彼此的体温来抵抗严寒。突然间,觉得有只手在头上乱摸,嘟囔了几句,话还没出口,就让刀子割了喉管。
这次偷袭很成功,比黄牯设想的还顺利。120个光着膀子的勇士,趁着天黑摸进鬼子的阵地,一个人杀了一个鬼子,安全地撤了回来。等鬼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追过来的时候,埋伏在旁边的战士,一齐冲了上去,把鬼子夺走的阵地收复了。
蓝天宇听说收复了失去的阵地,很高兴,亲自打来电话,说要给黄皓请功。
黄皓对着话筒说:“司令,等我们把鬼子从茶陵赶出去时,再来喝庆功酒!”
蓝天宇兴奋地说:“黄团长,你真棒,我没看走眼,等赶走了小日本,我提拔你当师长。”
黄牯说:“谢谢司令,我会努力的!”
鬼子一撤退,黄皓立即命令三营长蓝耀武带两个连穿过“一线天”,进行堵截。
三营连忙像猛虎般地扑了过去,渡过洣水河,果然发现一群鬼子。
“快!占领有利地形,截住鬼子!”蓝耀武一声令下,战士们赶快找掩体隐蔽起来。
当鬼子渡到江心时,蓝耀武手里的枪率先开了火。
“冲呀!”
“杀呀!”
三营报仇心切,越战越勇,其他的两个营也从绿鹰寨压了过来。鬼子无心恋战,撕开一条口子,突了出来。可回县城的路被黄牯带领湘赣抗日游击纵队堵住了,不得不沿着洣水河往上走。
独臂神见鬼子逃了,连忙带着茶陵抗日自卫团抄近路,赶到罗家坡把鬼子截住。这时,小汾机场的盟军飞机也飞来助战。
一时间,天空中,山头上,打成一片火海,枪声、炮声、炸弹爆炸声,响彻云霄。
鬼子左冲右突,丢下几十具尸体,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