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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平2023-06-28 09:256,516

  

  古塘基位于云阳山北麓,洣水河西岸,距云阳镇一二十里地,是茶陵西北地区最大的墟场。镇上有一口古塘,深不见底,塘边一高两三丈直径丈多的巨大圆石,就像一面高大的石鼓。镇后有一不知是人工还是天然留下的土堤,上面青藤缠络,隐约可见城门的遗迹。据老辈讲,这土堤系张果老用袖子兜来的,其用意是要在这里建一个府台。他老人家在某一个夜晚,用袖子兜来泥土在这里淋成了这个堤,再作起乾坤移山填海大法,原意是要把洣江上游潭湾山区猪岭坳的山石全部赶这里,把这一带造成大平原,建造一个府台。谁知哪家的公鸡多事,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负责司鼓的天神迷迷糊糊地敲响塘边的石鼓。张果老以为天亮了,匆匆忙忙收了法术,那些还在河里岸边游走的石头山猛然停了下来,其中有一座石山就停在回水滩尾端的出口,把一条大河劈做两半。如此这般府台造不成,只好建个小镇。讲古的老人们说到这里,一个个摇头叹气说:“有富之人古塘府,无富之人古塘基(谐音:鸡)。要不是那该死的鸡乱叫,不要说长沙府,说不定北京城也要建在这里哩……”

  再说那些滞留在回水滩的石块和石山,得了仙人的灵气,变成了可以来回走动的“江猪”。它们若隐若现,谁碰上谁倒霉,不是船毁就是人亡。没有谁知道这回水滩里到底有多少头“江猪”,但滩尾河心中的石头山却实实在在。这山不高,两栋房的样子,周遭百来米的直径,从水面起全是光秃秃的石壁崖,山顶却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小石山将洣江河劈作两半,东边水少滩浅,过不了长排和货船;来往的艄公和排佬只能靠西边走。可西边距小石山五十步左右有架巨大的石床……那石床像个巨大的妖魔站立在江心,虎视眈眈地望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船只,张开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把你吞进肚子里去。于是那些缺少经验的艄公和没有胆气的船夫,明明走得好好的,心里一咯噔,舵把一偏,船儿眼看着贴着石床冲了过去,却反弹过来,倒扣在石床上,摔成了碎片。倒是那些勇敢的舵手,稳稳地把着舵把,让船头正对着石床直冲过来,反而化险为夷,平平安安地出了“回水滩”……当地人便在这座小石山修建了一座庙宇,祭祀那些被人们遗弃的“江猪”。那些来往的商贾或走府串县的排佬一来到这里,都要诚心诚意地前来拜祭。那些“江猪”们受了一方香火,自然要保一方平安……说来也怪,这庙里祭祀的明明是“江猪”,可塑的金身却是关爷。至于庙的名称原先叫“石猪庙”,后来大学士张治回茶陵省亲在此祭奠,说这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这小石山郁郁葱葱像碧波里的一颗明珠,更名为“石珠庙”。大家连连称好,因为这“石珠庙”不仅沾了大学士的灵秀之气,更重要的是弱化对这方水神的恐惧。从此,这座小庙香火旺盛,不仅艄公排佬和当地百姓来朝拜上香,就是远近的文人和儒雅之士也接踵而来,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有的甚至把这里当作修身养性饱读诗书博取功名的寓所……

  时令清明,细雨纷纷,蒙蒙大雾罩着了整个江面。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不会出门,马伯云却带着一家大小到石珠庙进香来了。

  马伯云是古塘基的首富,茶陵屈指可数的大商户。马家祖先的发迹在湘赣边界是一则神话,并总结出一句谚语:“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马伯云的祖先叫马力,是一位走船放排的好水手,人长得牛高马大。一次帮人家运货,船到湘潭时,遭了匪劫,身上抢得只剩下一条短裤衩,万般无奈,只好一路要饭。走到醴陵,遇见一位叫路遥的财主在盖房子,主动前去帮忙,那些四个人抬的屋柱料,他左手一根,右手一根,撩起就走。路遥见他这么大的力气,想把他留下干活。马力摇了摇头说,不行,主人家的货被劫了,我怎么也得回去说一声,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默默消失了。路遥吩咐下人量一升米,给马力路上吃。马力拉开肚脐眼,把一升米一粒不剩的全装了进去。路遥是个儒生,平素喜欢研究易经,也经常给亲戚朋友排八字起课卜卦,见马力生有异相,非等闲之辈,要他报出生辰八字,一掐算,果然日后大发。于是,路遥将马力留了下来,问他有什么手艺,以前做过什么,马力说,我只会放排撑船,其他什么也不会。路遥说,好,就贩运木材,我出本钱,你负责运输,所得利润二一添作五。马力说,不行,贩运木材利润是高,但风险大,不说路上有山匪水贼,就是遇上散排沉排也会承受不起。路遥说,这你放心,你只管收货运送,路上真遇上那些事,我一个人全扛了,不要你负一点责任。有了这句话,马力放心大胆地收货扎排,然后将所有的木排凿上“路遥”“马力”的印迹,兴高采烈地往下游运,可怎么也想不到,这排刚到回水滩就莫名其妙地沉入了深潭。路遥听了后,眉毛都没眨一下,叫管家从账房支出银子,继续交给马力。以后几次都接二连三地无一幸免,好几次出了回水滩,可走到衡东草市潭又沉了。后来,到了湘江,可不是沉在湘潭,就是沉在长沙,有一次好不容易过了洞庭湖,眼看就要到武汉三镇,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到手了,想不到还是沉在长江里。当马力第九次从路遥手里接过本钱时,他双膝一软,通的一声跪了下来。路遥赶紧双手把他扶了起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你这只是暂时走背运,姜子牙不是也曾“担盐生蛆,担豆食长芽”吗?马力听了路遥的话,再次铆足了劲,在酃县神农谷的原始森林里收购了上好的木材,先扎成小排,等一截截过了回水滩后,再扎成大排。这回路遥也吸收了前八次的经验,把交货地点放在最近的衡东,可万万没料到还是沉到了草市潭里。路遥经过这些年的折腾,不仅所有的积蓄花光了,就是田产店铺房屋也快变卖完了,但他仍然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为了防止马力在沉排时出意外,他顾了马车,一路跟了过来。果然,就在马力觉得再也无脸见路遥,在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上系了裤带准备一了百了时,路遥及时赶到,用手里的飞镖斩断了裤带,把马力带回了醴陵。接下来几年里,马力就住在路遥家,一日三餐好酒好菜地伺候着,闷了就陪路遥讲讲古,下下棋。

  一天,中餐过后,两个人便来到后院的凉亭,刚摆开棋子,一阵冷风吹来,两眼一磕歪在椅子了睡着了……恍惚间,一个两丈多高的白胡子老头来到身边说,你们俩还在这睡觉,你们沉在回水滩潭里的排上来了……阴风一过,两人同时醒来……马力摸了摸脑袋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中有个两丈多高的白胡子老头来到过这里,就站在凉亭的台阶下边,他对我说,你们俩还在这睡觉,你们沉在回水滩的排上来了。路遥说,我也做了个梦,梦中的情形和你说的一模一样,看来也许是真的,那白胡子老头肯定是山神土地。于是,他俩立即顾了车马往茶陵地界赶,才到攸县县城就听得人们沸沸扬扬的议论,说回水滩的潭里浮上了好多排,把整个河湾都塞满了,所有的木料上都凿有“路遥”“马力”的印记。两人赶到那里,把河湾里的木排收拢,重新运到湘潭,一次就把所有的本钱扳了回来,还有点小赚。随后,两人来到滩上的石珠庙烧香许愿,说只要山神土地显灵,让他们沉在各处的排全部浮上来,两人就给这庙里的菩萨重塑金身,而且叮嘱后代子孙每年清明都要来这里烧香朝拜。想不到这庙里的菩萨真灵,路遥和马力两人,从庙里出来,还没到家,派出在湘潭、长沙、武汉各地的佣人纷纷跑来报告说,那些以前沉没的木排全部浮了上来,等待他们俩去验货出售。就这样两人都发了,路遥的家业翻了好几倍,马力也成了一夜致富的暴发户。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两人出资重新翻修了石珠庙的各个殿堂,在河上架起了一座铁索桥,这样来庙里朝拜的信徒,就不必冒乘船的危险。因为第一批排最先是在回水滩浮出来的,发迹后的马力便在滩边的墟场古塘基卖地建房,娶妻生子。如今虽然几百年过去了,马家的子孙也都不走排撑船了,但喝水不忘挖井人,一到每年的清明,全家大小都会备了香烛来这里朝拜,风雨无阻。

  马伯云一行九人,九顶轿子在铁索桥边齐齐落下,然后撑开红红的油纸伞,一路相跟着,晃晃悠悠地踏上了铁索桥。这九个人分别是马伯云和他的夫人,老大马明壬和大儿媳马黄氏,老二马明垣和二儿媳马陆氏,以及还没结婚的小儿子马明谦和两个过房的堂侄。

  在古塘基,谁都知道马家有个风流倜傥的小少爷。马家虽然发了,富了,但一直还没见显贵,所以历代祖先把培养男儿读书作为首要任务,告诫子孙一定要努力读书,来彻底改变马家的暴发户身份,好跻身真正的上流社会。据说这小子刚满一岁时“抓周”抓的就是笔,喜得马伯云眼睛眯成一条缝。果然不出所料,童年时马明谦的读书天分像王安石笔下的“仲永”一样是个天才。他不仅会作诗,还会画画,尤其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是蝇头小楷,还是行草狂书,丁是丁,卯是卯。或工整纤细,有板有眼;或气势磅礴,一泻千里。更为令人称奇的是他还能弹得一手好琴,随便什么树叶经他的手一卷,塞进嘴里便是一段好曲。马伯云好不高兴,也像仲永的父亲一样拉着他的手去拜见县里的达官贵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唯一不同的是仲永的父亲不让儿子学习,而马伯云则给他请了茶陵最有名的私塾先生。先生早就听说有这么个神童,一连出了几道诗文。小明谦对答如流,又吟了几幅半边对子让小明谦接,也对的非常工整。先生大喜过望,欣然收下这个关门弟子,并声称一定要把他培养成“肖锦忠”第二。谁知小明谦一接触那些正儿八经的“四书五经”就脑壳发麻,口角歪斜,先生滔滔不绝的讲课成了催眠曲,不一会进入了梦乡。好在一智补百拙,先生一旦发现,向他提问时,他只要“瞭”一眼书,便能背上一两段,而且居然能似是而非与先生提的问题挂上点钩,先生也就不好责备他。不过,一碰上《山海山》《水经注》《荡寇志》之类的闲书,小明谦则可以两天两夜不睡觉。两年后,先生向马伯云递了辞呈说,少爷太精了,我教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马伯云笑了笑,也不挽留。也不知他真的认为儿子已经超过了先生,还是有自知之明,晓得马家就这么点富气,根本出不了有功名的贵人。没有了先生的羁绊,马明谦如蛟龙入海,自由的灵性便发挥到了极致。他常常混济在伙计堆里,帮着大家搬运,拿货。他的心最善,时常背着家人将一些好吃的东西偷偷地拿出来分给伙计们吃。伙计们也喜欢这位小少爷,他们经常带他到城郊游玩,无论是南城门的铁牛,还是东门的笔枝塔和布满了大小菩萨的城隍庙,都留下过他童年欢快的足迹。尤其是停泊在古塘基河湾边的一溜长长的木排,成了他快乐的摇篮。他最喜欢看排佬们十指相合枕着头,瞅着天空的悠悠白云,哼唱着湘赣边界最为流行的花鼓戏《刘海砍樵》。

  我小刘海啰——

  上山哟,来砍樵啰喂……

  歌声粗犷激越,像旧历年三十的爆竹一颗一颗地在临河的街道上炸响。

  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

  你把我比作什么样人啦?

  我把你比牛郎不差分毫啰,

  那我就比不上啰!

  比他还有多啰!

  每逢唱到这里,排佬们就开始对唱,而且变化出两种声调,一种是男音,唱刘海的词;另一种是女声,唱的是胡大姐。

  (女)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啰喂。

  (男)胡大姐你是我的妻啰喂。

  (女)海哥哥你跟着我来走啰喂。

  (男)胡大姐你跟着我行啰喂。

  (女)走啰喂……

  (男)行啰喂……

  小明谦闭了双眼,幻化出一幕幕影像来。他的眼前首先出现一架大戏台,戏台上许多红红绿绿的人在走动,突然间台上变得很安静,只剩下一男一女在追逐。小明谦怎么也闹不明白,平日里总是男追女,而这里却偏偏是女追男。可以看得出,这男人在躲避,在挣扎,至于他躲避的原因,小明谦怎么也搞不清。最后那女人一个人追赶不到这男的,就唤来了众姐妹,一起来围追堵截,拥簇着这个男人,架着他腾云驾雾往仙洞里飘去……

  歌声激越,缠绵,令人荡气回肠。

  小明谦被剧中胡大姐勇敢追求爱情的精神感动了,立志长大了也要找一位像胡大姐一样的女子。终于,小明谦长成了一位英俊的美少年,也许是骨子里祖先桀骜不驯的血在作祟,他竟然瞒天过海和排佬们一起闯起江湖来了,任马伯云怎么呵斥,顽性不改。随着年龄的增加和个子的长高,性格越来越古怪,行为越来越不靠谱,他看不惯现实生活中的那种虚伪和欺诈,一心向往世外桃源般的虚幻生活,尤其是身边的女人,他一个也瞧不起。他觉得这些女人不是小气自私,就是尖酸刻薄,长相稍微好点大多咄咄逼人,心地善良的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邋遢与丑陋……以至于某一天,他的父亲马伯云请了媒婆要他相亲,他却躲进了云阳山道观避了一个多月的难……

  马伯云一家大小从铁索桥上走下来,拐进了前面的石径小路,只有马明谦被奇特的风景吸引住了,站在桥上待了一会。就在这时,从另外一条路上走来了一位风姿婥妁的女人,马明谦的眼睛一亮,赶紧让在一边。那少妇朱唇一启,说了声谢谢,踏上桥板颤巍巍地晃过河去。马明谦的心突然间崩了出来,拴了丝线跟着少妇,一颠一颠地悠走了。

  整个上午,马明谦没说一句话,他的心一下掏空了,烧完香,他借故要在这多看一阵风景,一个人留了下来。待父兄和嫂子们走后,他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捐作了庙里灯油费,装作无意地向庙主打探今天上午来的每一个人。当他问清楚了那少妇的真实身份后,那颗激情澎湃的心一下子堕入迷雾重重的深渊……

  排弯在回水滩旁边,燕师傅吩咐黄树义古塘基镇上置办一路上的吃用。自己邀了几个船老大,到“石珠庙”去进香。

  马明谦正在庙里头发呆,瞅见燕师傅,如同碰见了救星,拉着他的衣袖激动地说:“燕师傅,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

  “好,明天,我跟你的排走!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能呆了!”

  “出了什么事啦?”

  “这话说不出口……反正你带我走就是了……”

  “那你想好了去哪里没?”

  “长沙吧,茶陵好多人在那读书。”

  “有没有联系什么学校?”

  “暂时还没有……到了那里,联系好了学校,你回来时,再告诉我爹,叫他送钱来……”

  “嗯!这个忙我可以帮。”

  燕师傅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红红的太阳照在洣水河面时,排再次起航时,排上多了个公子哥。一路顺风顺水,波澜不惊。可仅仅只过了半个时辰,就风高浪急,惊涛拍岸。

  “快进小木屋吧!排要冲回水滩啦!”燕师傅喊了一声。

  马明谦猫着腰进了小木屋,坐在里面的地铺上,眼睛从敞开的门望去,心抑制不住地怦怦乱跳,希望岸上有什么奇迹出现……

  浪越来越高,水越来越急,狂风像一只只巨大的手,把大团大团的恶浪搂抱起来,猛地摔到崖壁上,把这些大块翡翠碎成玉石般的细沫……

  燕师傅站在排头,目视前方,风吹着他的衣摆,像一面飘扬的旗帜,哗哗抖动,浪花击在排上,溅了他一头一脸……

  黛青色的江中小岛已历历在目,江面上的铁索桥越来越清晰,桥上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回回地走着。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马明谦一阵激动,大声地背诵着李白的千古绝唱,双手合成小喇叭,大声地吆喝起来。

  “哦——呵——”

  江面上,山谷里回音:“哦——呵——”

  黄树义第一次过滩,很是兴奋,亮开嗓门甩出了一首撩人的山歌。

  打个山歌给妹听,

  妹妹听到回个音。

  莫让阿哥空思想,

  莫让阿哥愁煞人。

  马明谦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石珠庙边的铁索桥,心想要是这个时候,自己心爱的胡大姐能站在那里瞭上他一眼,就是立刻让他死也心甘。山崖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倒是对面山上传来了一位姑娘嘹亮的歌声。

  一树冬桃一树梅,

  有心恋妹到拢来。

  莫学山中无心竹,

  应做江里长流水。

  黄树义见有人回应,很是高兴。心想,对面山上肯定有位姑娘在砍柴,听见河里有人唱歌,就回了。摸了摸脑袋,又唱了一曲。

  打个石头过山坳,

  坳背姑娘砍柴烧。

  只要阿妹嫁给我,

  茅柴硬柴由你挑。

  水里的才落下,山坳里又飘了过来。

  河中木排长又长,

  过了攸县走衡阳。

  妹怕排哥眼睛花,

  只贪路边野花香。

  排很快到了石珠庙,铁索桥上的男男女女来来往往,走了一拨又一拨,根本就没有马明谦熟悉的身影。而河里山上的对歌越来越精彩,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你来我往,好不热热闹。

  一树杨梅半树红,

  杨梅树上挂灯笼。

  杨梅红似樱桃嘴,

  哥的眼睛像灯笼。

  排上的歌声才飘落,对面山坳里就飞扬出一首甜甜的曲儿。

  一树杨梅半树开,

  杨梅树上搭戏台。

  先唱牛郎和织女,

  后演梁兄祝英台。

  木排越走越快,两岸的青山飞马般地向后面奔去,水声轰鸣。木排两边激起的波浪汹涌澎湃,大团大团的浪花像绿色的翡翠飞溅开来,从半空砸了下来,溅了马明谦一脸。

  太阳被远处的高山挡住了,河面一片阴凉,加上搏起的水雾,朦朦胧胧,透着点寒意。石珠庙越来越近了,光秃秃的石壁崖,石壁崖上的小庙,小庙边影影绰绰的人影……

  “当——”一阵悠扬的钟声从小庙里传出来,久久地在江面上回荡,庙里的和尚们已经开始准备早课了。

  木排顺顺当当地从庙下的江中小岛插身而过,冲出了回水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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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水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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